居夜鶯閃躲著米洛熱情的舔舐，探頭去尋黎雲天。她焦慮的目光毫無章法地飄來又飄去，最後在瞥見人影後，竟然又不爭氣地埋進了土裡。

第一時間，女人想到的竟然是：自己昨晚既沒洗漱，還喝了啤酒，現在這嘴臉一定都很臭！

當居夜鶯再次回過神時，黎雲天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

居夜鶯逃也不是，抬頭也不是，無奈之下，隻能躲在米洛的身後。她腦海中還滾動著昨夜煽情的鬼話連篇，一時間，她隻覺狼狽不堪，以至於連男人的問候也忘了去回應。

“學長，我昨晚喝酒亂說話，你彆介意啊。有些就是隨便說說的，沒彆的意思。” 她將聲線壓得低，低到仿佛要將自己藏起來一樣。

“嗯。”

“不對不對，也不是全部都是亂說的。那天消防通道裡的事，謝謝你，是真的。”

“嗯。” 黎雲天不明所以，卻又無可奈何地嗯了一聲。

“還有，我現在還是很開心的，也很開心這次郊遊，你能一起來。” 居夜鶯微抬了抬下顎。她那頭霧霾藍的發絲如同晨曦間的淡淡雲煙，縈繞在白皙透亮的臉頰上。那抹唇是那水潤朝露，晶瑩剔透。

她昨晚說自己不開心嗎？

黎雲天輕輕點了點頭，唰地一下又彆過頭去。他的腦海中竟然開始滾動播放起前一刻自己的輕佻舉動，這泛濫的羞恥感瘋狂侵占著大腦，令他根本無法繼續直視跪坐在眼皮底下、仰頭凝望的真摯眼神。

臥槽。

他暗罵了一聲。

不遠處，倚靠在休旅車車頭的黎雲恒對上了黎雲天倉促的眼神，清冷的臉龐露出了看戲的愜意，低頭笑了笑。

居夜鶯順著黎雲天的目光望去，在看到黎雲恒後，趕緊又補了句：“還有，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可不可以替我保密？”

“好。”

黎雲天答應得爽快，卻依舊沒有轉過頭。正當他借著憤怒的目光和黎雲恒算賬時，又有一抹狐疑的眼神加入了戰場，是李子非醒了。

李子非一出來就看見睡眼惺忪的居夜鶯裹著薄毯，坐在花叢中，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看這兩袖清風、與世無爭的樣子，是黎雲天沒錯了。

她刻意清了清嗓子，露出的笑顏比晨曦炙熱，比豔陽又冷酷了些：“夜鶯，你怎麼睡在外麵？”

那甜美親切的口吻雖是對著居夜鶯說的，但眼神卻是笑裡藏刀，那一道寒光怒衝衝地射向了黎雲天。一時間，黎雲天知趣地向後退了幾分，大有一種便宜沒占到，反倒還被人追債的無奈。

不對，我的確也占到了些便宜。

黎雲天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他鄙視自己。

居夜鶯嗅到一絲暗潮洶湧的角逐，頓時也不敢隨便說話，吞吐了半天才回答得小心翼翼: “半夜醒了，出來走走，後來，又不小心睡著了。”

這話怎麼聽著有些怪，她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趕忙起了身。

李子非眉頭輕挑，虛偽的笑意藏著一絲不屑，好似在奚落某位會說法語的男士出息了啊。她從容地從後備箱裡取出一瓶水，先是經過黎雲恒身側，後又有意無意略過了黎雲天善意的問候，禮貌又疏離地飄了聲早安。她吝嗇地丟給黎雲天一個白眼，最終將水遞給了居夜鶯。

“車上的隔夜三明治估計是吃不了了，先喝水吧，一會我們就去找餐廳。”

四人簡單洗漱後，便按昨天的計劃，朝著白木屋餐廳的方向走去。

天，敞亮了。花，更芬芳了。

女人與狗，腳邊輕拂成風。他們淌過蜿蜒的淺溪，路過一簇簇搖曳的花叢，他們和著微風的節奏，在花中嬉鬨追逐。

男士們閒情雅致，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頭。一位神態清冷，步伐卻瀟灑；另一位高雅矜貴，看著篤定卻又遲疑。他們沉默了一路，像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破冰，卻又間或默契地相視一笑，就仿佛晨間的戲謔對話抹去了一切埋怨與誤解，令他們冰釋前嫌。

這時，前方飄來了居夜鶯甜美的聲音。

“學長，剛才李子非問我，有沒有什麼童話故事裡同時會出現兩位白馬王子的？”

“居夜鶯，你亂說什麼呀！” 李子非踮腳，不好意思地捂上了居夜鶯的嘴。

男士們再次相視而笑，覺得好笑。

黎雲恒的笑容最先褪去，他微抿著薄唇，躊躇了片刻，幾經欲言又止，終於鼓起了勇氣：“哥，沐言的事，我一直欠你一聲抱歉。”

黎雲天的步伐頓了頓，顯然是沒想到黎雲恒竟然會在此刻舊事重提。他輕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又沒有哪裡對不起我。”

“當年，我要早知道你對她有好感，我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黎雲天雲淡風輕，深邃的眼眸裡泛著澄澈的水紋，卻是波瀾不興。

這都… …十幾年前的事了。

“不知者無罪。” 黎雲天思索了片刻，又淡淡補了句。他的視線慢慢移向了遠方，追逐起那個輕盈跳躍的女人。他怔怔望了一會兒，這才不自知地揚起了嘴角。

黎雲恒隨著黎雲天的目光望去，那裡灑落了一片日光。女人們的身影沐浴在和煦的逆光中，靈動美妙。他們的笑仿若春日裡含羞綻放的花朵，恬靜的神情又似細雨無聲潤物。暖心的金毛犬揚著米黃色的毛發，圍著他們嬉戲打鬨，那氛圍溫馨到就連周圍的藍白風信子也染上了暖色調。

“哥，試著去追一次吧，追逐你喜歡上的女人，她一定會回應你的。”

黎雲天微怔，有些靦腆。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直接回答：“那… …你要不要也答應我，搬回來，和我住？”

“我可以認為這是個交換條件嗎？”

“我可沒這麼說。”

“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

黎雲恒嗓音中有一絲隱忍的沙啞，語氣卻是跳躍。他自作主張將其視作為一個交換條件，毫不猶豫伸出右手與黎雲天擊掌達成了協議。他的唇角微微顫動著，卻是深深舒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個期盼已久的願望般，眼角竟然溢出了些淚。

突如其來，一陣暈眩襲來，黎雲恒背過了身。他想要掩飾，想要逃離，卻又在沒走幾步後，赫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