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物 大姨媽來了(2 / 2)

夕落而眠 Shadow影子 5520 字 2024-03-30

… …

與黎雲天在狹長通道中獨處了半小時,有不經意的碰撞,也有近距離的目光對視。每一次不期而遇的互動都令居夜鶯更緊張了幾分,緊張加劇了她的疼痛,直到她疼得站不起來,黎雲天終於找到了衛生棉墊,連帶一些止疼片。

黎雲天將廂型車停入辦公樓專用停車場,扶著居夜鶯上了救護車,並勒令她平躺。他目光和煦,與此時的夕陽交相輝映著,灑在了居夜鶯的身上,叫她舒緩了些許。

路,依舊顛簸不止,他們的心,也是。

心悸與心安交織在旖旎的空間裡,居夜鶯迷迷糊糊又睡了會兒。突然一記猛烈的刹車,她睜開了眼。她抬起上半身,望了出去,見前方黑壓壓一片,有四、五個體型高大的男人攔截路中央,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高大的人影中走出一個硬朗的男人,他留著利落的板寸頭,消瘦的麵頰卻打理得十分乾淨。他有著深邃淩冽的眸光,襯著黝黑肌膚與亞黑色的緊身皮夾克,顯得越發炯炯有神。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近了些,緩緩舉起雙手,示意未攜帶武器,緊接著又輕叩了叩車窗,像是有話要問。

唰的一下,居夜鶯就挪到了黎雲天身側。她一屁股坐上副駕座,警覺如一隻訓練有素的特警犬,狐疑打量起車外的男人。她輕撅上唇,單手不自知攀上黎雲天的臂膀,示意男人彆輕易開窗。

“這些人看上去不像普通人,那人手上有照片,應該是在找人。”

黎雲天的反應令居夜鶯覺得攔截查問在這裡似乎是家常便飯,於是,她便鬆開了手。

車窗降下些許,窗外的男人向黎雲天點頭示意:“先生,請問有見過或者接診過照片裡的人嗎?”

果然是在找人。

居夜鶯的小腦袋不自知地湊過去,卻被黎雲天擋下擋,但她還是瞥見了照片裡的男人:英俊,年輕,不像普通平民。照片中的男人有一張大長臉,高挺的大尖鼻,一頭深棕色的短發,微卷。他還有一雙迷人的眼眸,窩在英氣的大平眉之下,眼瞳漆黑微帶金黃,透著銳利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抱歉,沒見過。” 黎雲天與居夜鶯凝思片刻,竟然異口同聲道。

車外的男人沒有追問,僅是眉眼輕挑,便收起了相片。

不一會兒,一張小白紙被塞了進來。上麵留有一個聯係方式,署名利未。整個過程,男人隻是靜靜看著黎雲天接過紙條,如一頭伺機而動的獵鷹企圖捕捉獵物任何一絲破綻。片刻,他見一切風平浪靜波瀾不興,便就豪爽一揮手,整群人都退到了路邊。

救護車再次發動,沒一會兒,車就開遠了。

“機靈了。”

“他們要找的人,和我們在戈藍公園撿到的人,是同一人。” 居夜鶯唇角微勾,心安理得接受著稱讚。

“既然知道,膽子還那麼大。” 黎雲天微微側頭,調侃的語氣中滿是感歎。照片裡男人那乾練整潔的裝扮顯然與診所裡躺著的那位大相徑庭,但居夜鶯竟然也認出了,而且還與自己一樣,都默契地選擇了置身事外。“約瑟夫·科恩,現任以色列國家陸軍中將,年僅三十。年輕,有魄力,在以色列頗有威望。”

居夜鶯點了點頭,朝著黎雲天會心一笑:“之前,隻顧著救人了,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來,整個事件從那位中將負傷躺在戈藍公園開始,便疑點重重。”

“怎麼說?” 黎雲天並不驚訝,讚許的口吻反倒像是在邀請居夜鶯繼續往下說。

“來這裡的路上,我聽貨車司機說,以軍是以絕對的優勢深夜突襲邊境,攻入難民營的。他們出動了好幾台坦克,直接進行了地麵轟炸。哈馬斯組織窩在那裡,被打得猝不及防,一度節節敗退。” 居夜鶯微眯雙眸,又偷瞄了黎雲天一眼。她見男人目不斜視開著車,便單手支上窗框,托著腦袋,繼續說道,“然而最後,卻是以軍中將深受重傷,下落不明,以軍這才不得不倉促撤退。”

“能從傷口判斷出那位中將先生是因何而傷的嗎?”

“那傷口看著像是尖銳的建築殘骸割破所致。然而,據我所知,躲在難民營中的哈馬斯組織應該是沒有重兵器傍身的,所以,沒有理由,一名堂堂的陸軍中將會被自己軍隊的炮擊炸傷。” 說到關鍵之處,居夜鶯放下了支起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向黎雲天靠了靠。她神情似笑非笑的,並不像在揭露一個驚天大陰謀,反倒更像是沉浸在分享秘密的喜悅中,那還是一個隻有她和學長才知道的秘密。

黎雲天不禁側了側頭,也向居夜鶯靠了靠:“繼續說。”

“即使是誤傷,中將先生身負重傷,行動力受限,現場軍隊施救解困應該也不難。他根本沒有理由獨自逃離,寧可躲在草木之中,也不求救、不求醫。這到底是為什麼。”

“除非,他麵臨多方圍剿——可能他同時遭受以軍背叛,又被哈馬斯組織追捕,所以,即使他脫困了,卻仍然不顧傷勢,選擇了隱匿。”

隻因他分不清孰是敵、孰是友。

“而且,他還低估了自己的傷勢。他可能以為自己能撐過去,所以就想等著傷勢好轉,再伺機而動。”

黎雲天淺笑片刻,輕嗯了一聲。

“學長,那你覺得剛才那群人的身份是?”

“不好說。他們個個體態健碩、步伐沉穩,一看就是像接受過軍事化訓練的。是哈馬斯武裝成員,還是以軍救援搜索部隊,又或者是企圖殺人滅口的以軍倒戈組織… …都有可能。” 黎雲天娓娓道來,平和淡然的神態與說出的那些危險字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感覺是救了一個棘手的大人物,要和診所醫生坦白嗎?”

這一次,黎雲天隻是看了眼居夜鶯,他什麼都沒說。

他們在忐忑自己的見義勇為是否會給診所帶來危險,卻又坦蕩於自己身為無國界醫生本該力所能及救人的天職。隻是,這兩人都不得不承認,他們之所以選擇了沉默,並不是出於大義淩然,而是他們從心底,對那位名叫約瑟夫·科恩的年輕軍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憐憫,對事不關己的戰亂有了是與非的判斷。

而那些,卻都是忌,在戰亂中,想要獨善其身的大忌。

年輕的醫生們就這樣默默開了一段路,直到一記重重的顛簸,他們才又回過了神。

“夜鶯,好些了?” 黎雲天極其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或許這個問題,他們並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明白自己的回答並不是最佳答案。

“嗯。” 居夜鶯點了點頭,“給你添麻煩了,謝謝。”

黎雲天淡淡嗯了聲,淺淺一笑。

見黎雲天沒再繼續說話,居夜鶯也轉過了頭。她單手托腮,望向了窗外,視線漫無目的掃了起來。窗外,橘紅色的落日時而穿透低瓦平房的玻璃窗,射進自己的眸子,時而又躲進廢棄的樓房裡,不知疲倦地玩著捉迷藏。

居夜鶯的目光試著追逐起了落日,她自得其樂了一會兒: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找到,我要怎麼辦呢。”

“其實,診所裡還是有成人尿布的。” 黎雲天竟然聽到了。

嗯?

他倆對視一眼,最後都愉悅地笑出了聲。

“好了,不能笑了。” 沒笑幾聲,黎雲天又嚴肅了起來。他抬了抬下顎,示意居夜鶯往前看。

隻見不遠處,劉未醒雙手叉腰,站在診所門口,張望的神情裡滿是焦灼。

在瞥見救護車的那刻,劉未醒終於鬆了一口氣。隻是,原本眯成一條縫的眸子隨著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也越撐越大,直到撐成了兩隻被踩扁的龍眼,劉未醒終是憋不住,氣急敗壞道:“居夜鶯,這個榆木呆瓜都能被你帶壞,還有什麼是你帶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