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疲憊與緊繃感令居夜鶯沉沉地睡了一覺,當她醒來時,四周已然寂靜一片。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庭院裡,身上裹著一條薄毯,義肢被貼心地卸了下來,放在了一邊。
居夜鶯環顧四周,不見黎雲天,反而鬆了一口氣。
溫馨的庭院裡,隻剩殷昭柔一人。此時,她正背對居夜鶯,趴在木桌上,似乎也睡著了。
居夜鶯看了眼時間,快要午夜十二點了。
她的手機裡還躺著一條黎雲天的簡訊,是九點半發出的,說是急診室傳叫,需要先離開,還有… …他還莫名其妙地對自己說了抱歉。
居夜鶯放下手機,怔怔望著桃花。她不敢相信昏睡前,自己竟然對黎雲天做了那樣的事。
什麼酒後會斷片,都是狗屁的謊言。
入夜後的春風帶著一絲涼意,一朵桃花隨風飄然,落在了居夜鶯的鼻梁上。微微的汗漬,便黏住了它。
居夜鶯蹙眉,伸手撥開了花瓣,仰天歎了口氣。
“醒了?” 這時,殷昭柔抬了身,側了臉。她手握玻璃杯,身子挪動得極慢。桌上排著好些空酒瓶,也不知是不是她一人之作,隻是人倒是看著有些醉了。
“嗯。麻煩你了。” 居夜鶯直起了身,下意識將薄毯裹得更緊了些。
“看你睡著時一直在揉腿,我就把它拆下來了。放心,沒人看到。” 殷昭柔回眸輕挑一眼,又暗自搖了搖頭,沒想再刻意去解釋道歉。“哦對了,黎醫生臨走前,還特地關照要好好照顧你的。”
餘音嫋嫋,散儘在深夜的寂靜裡。見居夜鶯不語,殷昭柔輕笑了一聲,她又沒趣地自灌了好幾杯酒,最後竟然自顧自地開始朝著空氣傻笑,好似那裡真有一個人。
許久。
突然,啪的一聲,擲地有聲。
殷昭柔將空酒杯擱上桌,隨即猛的一回頭,輕晃著腦袋,湊近居夜鶯,一本正經道:“哎,我說你們兩人真墨跡啊,高中生談戀愛呢,算算快半年了吧,還在原地踏步。哼,你們連現在的高中生都不如。”
殷昭柔臉頰漸漸泛出了潮紅,透著可愛與嬌羞,認真的模樣裡又藏著一絲玩味,口吻輕飄飄的,又黏糊糊的:“居夜鶯,你要再不出手,我可要動手了。我可要去勾引你的學長了,我要睡了黎醫生,睡了黎雲天,讓你後悔莫及。”
明知是殷昭柔的隨意調侃,本應一笑置之,但酒後吐真言啊,又是有關於黎雲天,居夜鶯一下子就懵了。她雙眸微張,那表情就像是一塊乾濕參半的毛巾被死死攪在了一起,卻又陷入一種怎麼擰也擰不乾的尷尬,也不知當下,她是要將殷昭柔的話當成天大的玩笑而捧腹大笑,還是應該即時擺出一副錯愕的神情,驚訝於對方看似漫不經心的正經話。
“嘿嘿,和你開玩笑的,看你把臉擰成什麼樣了。” 殷昭柔故作輕鬆擺了擺手,笑著說,仿佛她背後生了對眼睛似的,竟然對居夜鶯的反應一覽無遺。
“柔柔,你是不是之前就認識學長?”
“嗯?” 殷昭柔頓了頓,片刻,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在她的臉頰上一閃而過。她輕歎一聲:“談不上認識吧… …就是在校園裡遞情書,當場告白被拒,如果那也算認識的話。”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輕笑一聲。
寂靜,仿佛都能聽見萊茵河潺潺流水淌過了耳畔,浸潤在那些耐人尋味的字眼裡。
殷昭柔暗戀過黎雲天?抑或是,一直都在暗戀黎雲天?
居夜鶯欲言又止,她覺得當下自己說什麼似乎都會被誤認為是惺惺作態。
殷昭柔再次轉過了身,她背靠木桌,故作輕鬆笑了笑。那淺淺的笑意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惆悵,仿佛往事倒映在如夜色般濃重的帷幕上,再一次鮮活地播映了起來。
“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黎雲天那個呆子應該也不會記得了。” 她仍逞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