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日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他的身上,叫他整個人看上去一塵不染。他矜貴清高如同遙不可及的神明天人,僅僅是在與居夜鶯雙眸交彙時,才會漏出些許笑意。那一瞬,他才多了些許凡人的氣息。
然而,也隻有居夜鶯察覺到,饒是黎雲天神色如何平和,卻是被鬢發之下紅透了的耳根徹底出賣了。一想到她的學長也在害羞,也在緊張,居夜鶯不禁微露一絲心照不宣的壞笑。
“康巴先生,您用過餐了嗎?” 艾麗絲難掩興奮,小跑而來,時隔幾日,那一口中文倒是聽著更為流利了些。
“哦… …我… …我吃過了些。” 迎麵而來一張熱情張揚的笑顏,康巴非但沒有閃躲,反而更顯木訥。他僵硬地杵在原地,連說話都變得結巴了。
“這樣啊,我今天煮了些英式紅茶,您要不要嘗嘗?” 艾麗絲依舊說著中文,語調自然流暢,像是演練了無數遍。
居夜鶯在旁看著,不作聲,腦海中卻又浮現出艾麗絲婀娜多姿搭訕黎雲天的畫麵。她神色微露笑意,雙眸微眯,一邊感歎艾麗絲多情又多變,一邊又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翹首以盼一出“美女被好男打臉”的戲碼。
可沒想到,康巴竟然笑了笑。他乖順地點了點頭,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跟著艾麗絲跑了。
跑了,他就這樣乖乖地跟人跑了。
居夜鶯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無法接受自己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邊。沒有人請她吃個飯,更沒有人請她喝個茶,反倒是莫名其妙被塞了滿嘴狗糧,整個人不僅尷尬,而且犯傻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間,她就看不懂了。
千絲萬縷間,居夜鶯被桑吉推了一把。女人轉頭,見老翁笑意盈盈揶揄道:“居醫生,彆惦記我家那傻兒子了。你的,在那邊。”
桑吉一個甩頭,指向黎雲天所在的方向。
居夜鶯小臉一紅,趕忙解釋道:“桑吉先生,彆拿我和學長開玩笑了。”
“居醫生想什麼呢,我說,你的午餐盒,給你放黎醫生那裡了。”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居夜鶯匆忙道了謝,趕忙逃離了事發現場。她不情不願踱步至黎雲天的辦公桌前,就如同又來到了另一個案發現場。她糾結著是先來個投案自首,還是佯裝若無其事,那臉上的表情隨著內心層出不窮的鬼點子更是色彩斑斕。
反倒是黎雲天,竟然絲毫未察覺有人靠近。他一臉嚴肅,手執病例,偶露遊離之態,不禁叫居夜鶯心生疑惑。
“學長,怎麼了?”
“看看這份病例。” 黎雲天抬眸,目光在女人臉頰停留了片刻,便又挪開了。
居夜鶯接過,認真翻閱了起來,隻是沒看多久,眉頭也跟著蹙起,她好似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黎雲天會露出那般躊躇的模樣。
“這… …要怎麼處理?”
“我還沒想好。”
“心臟惡性腫瘤,已經擴散到脾臟和肝臟,應該會很痛。”
居夜鶯神情平和,內心卻似翻江倒海。腫瘤,惡性,擴散,晚期,輾轉多家醫院,這分明是一疊抒寫無望,還勾起傷感往事的病例。
“嗯。目前的治療方案隻能以鎮痛為主了。這裡沒有類似臨終關懷的機構收治這類病患,醫院通常也不會接收,經濟上,患者可能也負擔不起。”
“而且,患者年齡偏高,病症通常發展緩慢,的確有夠煎熬的。” 居夜鶯收攏病例,將它還給了黎雲天。身為醫者,哪怕看透了生離死彆,她始終不喜歡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我們能幫上什麼嗎?”
黎雲天望著居夜鶯緋紅的臉頰,目光又在與女人眼神相撞時躲開:“醫療慈善金目前隻限於治療先心病,不過,我是打算… …”
黎雲天還沒說完,門口便傳來一陣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