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小蛙沒頭沒腦地用繆妙的號在群裡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唐果’Y1年休學,年底她們就搬到了一個很偏的地方,Z不要她了”,緊接著又跟了一句“以及我好像知道她最後一年為什麼會寫錯日期了”。
群裡被她這麼突如其來的兩句話砸得找不著北,當時有立刻提出疑問的、有隱晦提醒繆小蛙注意工作紀律的、還有暈頭轉向滿頭問號的……總而言之,她們關注的重點都是前一句話——也就是“唐果Y1年休學”,這個信息和文本最後兩章是完全對不上的,一下把眾人的討論前提掀翻了。
這其中,隻有一個人的回複異常紮眼。
【小龍女】:為什麼呀?
她回的是繆小蛙的後一句——為什麼寫錯日期。
這會是巧合嗎?
或者這個網友隻是單純反應慢,一時沒跟上節奏……以至於她表現得就像已經知道“唐果日記”後麵有兩個人一樣?
繆妙有點發毛,拉住旁邊民警:“幫我查這個‘小龍女’的賬號定位,快!越快越好!”
同時,繆隊開始回想她對這個小龍女的印象,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印象!
按說群裡就這麼仨倆半人,還都挺能說,由“紙片人”領銜,從建群開始沒兩天,已經吵了好幾輪,繆妙幾乎能回憶起每個人的說話風格。唯獨這個“小龍女”,就像一張沉默的壁畫,朦朦朧朧的,話不少說,存在感卻異常稀薄。
怎麼做到的……
繆妙飛快地搜索這個“小龍女”的發言曆史。
“小龍女”幾乎沒有主動分析過什麼,基本都是在隨大流地提問和附和,連“旺柴娘”提議大家一起找文本中的疑點時,她都隻提了一個群裡已經討論過的疑點,當時很快被眾人忽略。
這麼一看,她像個沒什麼主意的圍觀群眾。
但她也從來沒說過蠢話。
這個群裡,除了說話很在意的繆妙、一度顧不上參與群聊的“雲朵棉花糖”,其他人幾乎都被“紙片人”罵過,“小龍女”可能是唯一一個“幸存”的。
這可能是她參與度不高,剛好沒踩過“紙片人”的雷區,還有可能是她發言非常謹慎克製。
畢竟她也不是永遠在附和的:“紙片人”提出“林水仙和唐果沒有互動”,“旺柴娘”提出“林水仙沒有台詞”後,“小龍女”就迅速列舉了一係列也沒有台詞的人物,試圖讓“林水仙”顯得不那麼特殊——她第一次在文下評論區打“林水仙”的名字還打錯了字序,這回列舉邊緣配角倒是又全又快。
更微妙的是,“行楷”發現日記中有幾處“得”用對了之後,“小龍女”是第一個跳出來說那可能是“輸入法”的問題,比平時用鍵盤工作的編輯和作者都快,隨後又立刻跟著“紙片人”提出了“換設備”的說法……總之,就是設法把大家的思路往另一個方向引。
但是轉移視線失敗後,她也能毫不糾纏地放棄自己的立場,一個字也不再多說,幾輪下來,完美地保住了她“看客”的狀態。
“繆隊!”
繆妙猛地抬頭。
一個民警小跑過來說:“這號是個不久前新注冊的新號,現在的定位在Y省M市地區。”
繆妙後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還有,我們剛剛在網上搜這個號,意外在陳文逸工作室的谘詢客服那裡看到了——大概三十多分鐘以前,這個號給客服留言,說‘我等你到日落,不來,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你知道我在哪’。”
繆妙:“為什麼不早說?!”
“他們客服是臨時工……說這種騷擾小號可多了,同行競爭的、釣魚的,一天到晚見的什麼人都有……”
繆妙沒聽下去。
是她——水鬼、唐果……林水仙。
他們一開始還在想,林水仙會不會私下裡聯係過陳文逸,但林水仙怎麼可能聯係到陳文逸呢?
陳文逸乾這套勾當一定駕輕就熟,想擺脫她的時候,消失得比水蒸汽都快。
20X9年的時候,她曾經一度被剝奪過對外通訊的權利,因為她“不聽話”。隻有陳文逸一個人可以聯係她。他像一隻無處不在的大眼睛,窺視她、控製她,花了三年,把她養成了一個“聽話”、“順從”、“能好好享受生活”的“好人”。
然後再把她放逐荒野。
20Y2年,這一整年,三百六十天好像都是工作日,就隻有零星幾個周末。臨近年關,一天比一天冷,“周末”一天比一天渺茫,好像交加的風雪也會把日曆牌吹遠似的。
她等過了四季,等春天。春天河冰開化,重見天日的水鬼會從冰冷漫長的噩夢裡醒來。
她先是等到了一封快遞來的解聘書、再是病危通知單、死亡證明、要求按期搬離通知書……
她的所有聯係方式都被拉黑,換號打過去,發現陳文逸已經更換了工作室地址,換了手機號,消失了,連陳曦都暫時聯係不到他。
除了陳曦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陳曦的媽媽,都討厭她,提起她像提起什麼不吉利、不體麵的忌諱。
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不停地騷擾工作室的谘詢客服,被反複拉黑,再重新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