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紙片人】:我沒道歉,你本來就硬蹭熱度還刷分,要不是鎖了我還得接著舉報呢。
【行楷】:……
【我老公紙片人】:我家在偏遠地區,家裡讓我初中輟學,我非得上,信了我姑的邪,被她騙到家裡給她嫁的老男人占便宜,鬨大了還說是我不要臉勾引她男人。我跟這一家沒皮沒臉的貨斷絕了關係,自己一個人跑出去打工。我十八歲的時候沒有你那麼慘,不過也很慘了,過得像狗一樣,連下水道的老鼠都比我有尊嚴。
【我老公紙片人】:但我一點也不想死,我還能過得更差嗎?就算真能,這麼多年我也有經驗了,練出來了,不怕了!
【我老公紙片人】:現在我以看漫畫寫同人為生,錢一個人花不完,喜歡什麼買什麼,想去哪去哪,想罵誰罵誰。誰占我便宜我就挖誰祖墳,彆人愛他媽喜歡不喜歡,老娘不吃他家米,不看他臉色,過得爽爆了!
【我老公紙片人】:你要是沒地方去,就來找我。我有地方給你住。
【行楷】:我是個眼高手低的編輯,年紀可能也跟你媽差不多了,還是一事無成。因為一事無成,所以看不起人就是我的主業。你剛才想看我們聊自己,我就想,我要是個偉人就好了。我感覺你長這麼大,好像沒見過什麼好榜樣,身邊大人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到現在想隨便抓一個人看看,居然會抓到我這樣的。
【行楷】:我這三十多年沒有活好,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如果我早知道會有一個你在旁邊看我,我一定每天把自己檢查三次。
【雲朵棉花糖】:我也沒有活好,我是冰皮年糕的秦老師,還不如秦老師。我連自己應該怎麼活都沒弄明白。
【旺柴娘】:我是當年給張婷寫過報道的記者,去過你們學校,也可能和你偶遇過。寫完那篇報道我就辭職了,之後就是每天在各種寶媽群裡接龍買東西,在一地雞毛裡看各種各樣的資訊,唯恐自己家比彆人家走慢一步。逼孩子學習,逼愛人上進,自己每天蓬頭垢麵從早忙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旺柴娘】:我已經快四十歲了,也沒有活好,我這一輩子高開低走,值得驕傲的東西好像都在前半生。我一直以為那篇報道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有價值的事,沒想到間接地引發了那麼多後續,還在好多年以後把我帶回到這裡,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安排。
【旺柴娘】:可能是給你一個反麵參考?
【大官人】:對不起我先說……我是個躺平的大學牲,垃圾學校出產加工的垃圾,在學校水文憑的。我一天到晚都很無聊,也不知道要乾什麼,看個百科都能消磨半天,加了五十多個群……剛剛還在給我同學直播你的事。
【大官人】:你就不要看我了吧,我無地自容……
“小龍女”——林水仙覺得她也許不應該分心去看手機。
雖然她知道這地方除了清明寒衣兩節少有人來,來也都是半夜偷偷的,但萬一呢?萬一她運氣就是特彆不好呢……畢竟這好像是真的。
可她忍不住。
手機的屏幕的左下角磕碎了,靠膜湊合黏著,機身裡沒有sim卡,眼下是在用一個移動wifi連著網。這是一款四年前上市的舊機型,它比她的保質期還短——陳文逸隻用了不到三個月就壞了。
他對舊物一向絕情,扭頭就買了個新的,舊的丟給她去回收換零花錢。
她偷偷把手機藏了下來,若乾年後——當她也麵臨和這手機同樣的命運時——它派上了用場。
那些人發的文字先是被屏幕的裂痕五馬分屍,下一段文字發出來,上一段就離開碎屏區,重新完整起來。
林水仙有一點著迷地看著這個循環往複的過程,心想:她們好像都好難過。
她卻看得心滿意足,十八年來,她一直生活在冰冷的水裡,耳朵裡聽的是鬼音,看到的是爛在泥坑裡的屍骨。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真實的人聲,她覺得很熱鬨。
當警察、當老師、當記者、當編輯……還有當作家原來真的不用讓彆人養。
多好啊,如果有時間,她想一直看下去。
跳來跳去的字開始模糊,她愣了愣,發現眼淚掉在了屏幕上,正要伸手去擦,突然,身後傳來幾聲悶響。
林水仙猛地回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笨拙的黑影向她撲了過來,講究的皮鞋走不慣鄉下的路,剛才幾聲悶響是他試圖悄悄從後麵靠近時,把石頭踩活動的聲音!
男人意識到自己被發現,立刻也不藏了,掄圓了胳膊朝著她的頭打過來:“賤/人!”
林水仙本能地伸手護住頭,手機被這一巴掌扇進了河裡。她經驗豐富地蜷縮起來躲避毆打,在男人更凶狠的一腳踢過來時,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用儘全力把一直緊緊抓著的行李箱推進了水裡。
這種鄉下野坑沒有所謂“岸邊水淺”的地方,沉重的行李箱砸起了一大片水花。
一腳踢在她肚子上的男人目眥欲裂,伸手去抓,腳下一滑,被一起帶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