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12/25 「福……(1 / 2)

「福島港口海域」

當龐大的桅杆極速占據視野,狂躁怒號的駭浪中有一股炙熱的巨力掀翻郵輪,第一股硝煙鑽進灼傷的鼻息時,他的身體聯同意識仿佛一瞬間陷入了迷霧。

先是失重,緊接著海水被撞擊著侵入腦腔和肺腑,麻痹的手臂在脫力前箍上的鋼索被破裂船體撞斷,勢不可擋地將世界壓入深沉的噩夢。

詭藍的深海、恐懼、痙攣,身體反應或精神緊張造成了記憶混淆,他下意識判斷。

他睜不開沉重的眼睫,高燒和撕裂感摧毀了自我。

在斷斷續續夢醒的時分,我看見了天空、黑樓、晃動的白熾燈、空洞冰冷的手術刀和穿梭的白衣人。

不,等等,鏡頭前推,還有隻45碼往上的鞋印,映在火石明明醒醒的光裡,恰好埋在陷進灰泥裡的半隻眼前。

視覺在大腦皮層激起一絲絲漣漪,但留下的一絲一毫印象都漸漸燃燒燼滅。

我努力打起精神,試圖回憶起發生了什麼。

可身體漸漸失去知覺,在五感都毀壞後,禁錮在頭蓋骨下的前額葉告訴我,或許這是我走向死亡的時刻。

應死之人。

那麼能否留下什麼也——無所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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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島核工廠」

尼諾·弗拉基米爾洛維奇·瓦西裡是受貶謫的原自衛隊成員,在加入敢死隊的那個早晨,他麵向東方,看著稀薄的空氣折射日光,漸漸穿雲破霧、照在臉上,卻並沒有感到一絲溫暖。

那是一種深沉的、下墜的力量,如同西伯利亞河岸旁黑暗潮濕的礦井在寂靜的呼吸間,勢不可擋地吞噬著的山林。

走進那個良夜,琴酒回憶中思索的神情沒有一絲溫度。

瓦西裡扭頭看向巨石坑邊緣上揮錘的阿納托利,他的戰友,一個熱烈的小夥子,從前一直跟在他身後“隊長!隊長!”地叫。

不安定的氣息籠罩在阿納托利的臉上,隱隱作痛的肺臟長年累月地埋在凍土下,寒冬已經將他前22年結實鍛煉出的軍人身軀消磨殆儘,薄棉衣漏出的手臂布滿傷疤,灰白一直延伸到脖頸的青筋,使年近半百的他像一個蒼老的、筋疲力儘的牲畜。

蟲蛛仿佛爬行在膚表,奇癢無比、又滲進凍裂的創口,直抵心臟。

黎明前的黑暗裡,阿納托利僵死在他身邊,渾濁的眼翳現出死寂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