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屋的神官大人就著昏暗的燭光,正坐在粗糙且老舊的四方木桌前,提筆在那份陌生又熟悉的手劄上寫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幾個字下去後,又提筆頓了頓,心中詫異竟真和之前的字跡完全相同,如此看來,這手劄真是自己所寫的了。不禁心中感慨,自己帶著侍從難道就真的一直這樣,這樣生活下去嗎。每次失憶醒來靠著這個日記手劄了解前情後事,靠著上麵自己的字跡認事實嗎。
隨後神官大人看向一旁靜立,專心磨墨的阿英。
被神官大人突如其來的注視打斷,阿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輕輕放下墨錠,俯下身子細聲詢問著:“主人可有吩咐?”
神官大人隻是輕輕搖著頭,接著看向床上熟睡的子辛。
阿英跟隨神官大人的目光,也看向床上熟睡安詳的小子辛,低聲問道:“主人可是還在擔心子辛,不知如何安頓他好?”
神官大人感慨:“他從出生便失去父母,由爺爺奶奶含辛茹苦撫養長大,如今才過幾年,又接連失去兩位至親,凡人之軀小小年紀,如何承受的住這麼重的打擊。”
阿英寬慰道:“主人心善,定會安排好小子辛接下來的生活,不會讓他再受苦難。而且他苦難的人生中,也算得一絲幸運,就是遇見了主人您啊,有您的照拂,小子辛接下來的生活必定平安順遂,幸福喜樂。”
神官大人道:“我會解決村中缺水一事,日後他們的生活就恢複如初。凡人生活不易,隻要他時刻保持心中的善良,知足常樂,日後的幸福生活就是自己創造爭取的,何談我的照拂。”
阿英忙小聲應道:“是是是,主人說的是。”
默了須臾,阿英突然問道:“解決完水源的問題後,想必這個村子也不失為一個安居的好地方,主人難道不想就這樣養著小子辛,我們三人在這個村子裡住一輩子嗎?”
神官大人隨即放下筆,抬眸看向阿英:“凡人隻能活短短幾十年,而我們則壽數綿長,修為精進者甚至與天地同壽。他們凡人在我們的生命中可能隻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我們卻可能成為他們一生非常重要的人,稍有行踏踏錯,輕則改變一個人,重則毀掉一個人的一生。再者如若他們知曉我們神仙的身份,你很難保證他們不心生貪婪,求神力走捷徑,不再靠自己的努力過生活。”
“再者。”神官大人半垂的眼眸微微閃爍,接著說道:“事實無常,就像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為何常常失憶,好似裡麵有著某種規律,我到現在都百思不得其解。我現如今如同一個失憶的病人,反複無常,不知其何來,更不知其所往,帶著一個孩子同凡人而居,多有不便。”
阿英接著問:“主人可是想解決村子的問題後,去找尋自己的失憶的原因?”
神官大人頓了頓,說:“毫無頭緒。雖然我是挺想知道的,但翻過手劄後,發現自己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尋找答案的痕跡,如若之前沒有,那便日後也不煩這個了。所謂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神官心想:安之這個名字道真應了此情此景,真的挺適合自己的。隨即嘴角輕揚,淺笑了下,“阿英,你也快早些休息吧,忙了一天也累了。”
阿英伺候完主子休息後,自己也去準備休息,轉身吹滅燭火後,一張心事重重的臉隱在細黑的夜裡,無人察覺。
翌日清晨,村上就開始敲鑼打鼓,鞭炮聲劈裡啪啦,牛聲狗吠,村裡好不熱鬨。
阿英好奇的打開門,發現村民們今日一個個都盛裝出現,都拿出來自己最好衣裳裝扮自己,村上的阿婆阿嫂們都頭戴色彩豔麗的純幡,每個人都笑容滿麵,趕著也是盛裝打扮的牛,不知是在慶祝什麼節日。
好奇的阿英高聲喚著:“主人,子辛,快來看,外麵好熱鬨啊,村上好像在慶祝什麼節日呢,你們快出來看啊。”
不一會兒,一位步履蹣跚,骨瘦如柴,滿頭白發的老者就來到神官大人的茅屋前,身後還跟著好些笑臉嘻嘻的村民,趕著好幾頭大小不等的公牛母牛。
阿英見是村長來了,立馬嚴肅地進屋告知神官大人,不敢怠慢。
神官大人一身玄天色長袍,邁著輕緩步子出現時,猶如一道絢麗的金光灑向人間,照得在場的人都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就連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村長,都頓時顯得年輕了幾歲。
村長一看見神官大人,就挺了挺那早已佝僂僵硬的背,整了整衣衫,雖然沒什麼用,但是精神上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至少此時的村長看著挺精神的。
村長雙手做輯,微微福了一下身。雖然不知道麵前此人的真實身份,但是憑借此人談吐氣質,就判定他絕非普通凡俗之人,覺得這樣的禮數是沒有問題的。
而村長之所以被眾村民推舉為村長,也僅僅是因為自己年最長,見識也隨年齡漸長,知道懂的多了,也就被村民推舉為村長了。這也是村長自認為最拿得出手的,且自豪的東西了。
神官大人也是微微抬手,回向村長說:“村長不必客氣,可是有什麼事?”
村長見神官大人主動先開口詢問,有些受寵若驚,忙上前一步說道:“第一次見公子,就知道公子不是一般人,且深知公子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心人,之前對公子多有誤會,還希望公子不要跟我們鄉野粗鄙的村民們計較。”
不知道是不是被神官大人的顏驚豔道,村長一開口竟然話題跑偏,沒說正事,竟然好像聊起了天,讓一旁的小跟班提眉瞪眼乾著急。小跟班其實像極了縣衙師爺的角色,隻是偏僻鄉野村莊沒有啥正式的職位頭銜罷了,但是隻要是站在村長身側辦事,還是極受村民尊敬愛戴的。
神官大人道:“哦~,之前竟還有誤會?”
村長大人怕惹公子不高興,忙辯解說:“都怪這鄉野村裡的,平時很少見到外來人,我們見識太少。公子來後又開始下鵝毛大雪,一個月都沒有停過,加之公子又冷心冷麵,甚少出現,更不與我們交談,我才會誤會公子是惡煞異類。”
村長越說越起勁,旁邊的小跟班一聽到惡煞異類四個字,嚇的小臉一下白了,趕忙用手肘戳了戳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