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本杏子知道躲不過便下了車,一下車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倚著騎車把玩著匕首,男人臉上的麵具暴露了他的身份。
“十八巷!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敢出現。”
“有何不敢,這是我華國的土地,我是華國的子民,我為何不敢出現!反倒是你們,是無家可歸的狗嗎?非要來華國燒殺搶掠,午夜夢回時,難道沒有冤死的亡魂來找你索命嗎!”張極將池本杏子罵的狗血淋頭。
“你們華國有句成語叫弱肉強食,我們能站在這隻能證明我們的強大,而你們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螻蟻!不過我很欣賞你,若是你願意......”
“打住!”
池本杏子話沒說完就被張極打斷“不就是勸降的話術麼,聽過好幾遍了,廢話少說,早點殺了你,我還要回家給弟弟燒飯。”
張極握著匕首突然發難,池本杏子立馬舉槍反擊。
與池本弘山不同的是,池本杏子並沒有學習過池本家族的劍術,她從小學習的就是商人的謀略,所以她近戰實力很差,完全不是張極的對手。
張極計算著池本杏子彈夾裡的子彈,趁她換彈夾之際,閃身來到池本杏子麵前,將匕首尖對準了她的喉嚨。
“你輸了。”
池本杏子看著並沒有戳進喉嚨的匕首,心跳的厲害,她故作鎮定的說“十八巷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居然會打女人。”
“不,我從不打女人。”張極將匕首推進了一點,刀尖戳破了池本杏子的皮膚“但你是狗,打了也沒事。”
“你要怎麼才肯放過我?”
“放過你?門都沒有!你殺我兄長和幼弟時怎麼沒有放過他們!”張極想到了左航和張峻豪被殺害的場景紅了眼眶。
張極不想和她再多說什麼了,他將池本杏子打暈然後五花大綁扔回了車裡,隨後將油箱打開。
刺鼻的汽油流了滿地,張極將點燃的火柴扔到了汽油堆裡。
他站在遠處,看著大火一點點燃起,看著池本杏子在絕望中無力逃脫,他心底竟升起一絲快感。
爆炸聲響起,池本杏子終將在火光中化為塵埃。
張極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心裡默念道:哥哥們還有阿順,看見了嗎?我幫你們報仇了!
張澤禹剛回到後台,就被眾人圍住,他們七嘴八舌的開始擔心張澤禹的情況。
就在剛才,張澤禹接過了那杯毒茶,渡邊誠來了興致,偏要與他喝交杯酒,張澤禹閉著眼將杯中茶一飲而儘。
渡邊誠果真信守承諾放了張澤禹離開,但他約張澤禹在散場後見麵,張澤禹二話沒說的點頭答應。跟著來的苯國兵見上司如此高興,也以茶代酒祝賀上司喜得佳人。
渡邊誠在恭維聲中逐漸昏了頭,花茶一杯接一杯的喝,張澤禹站在暗處看著七人都喝了茶,便放心的去了後台。
“小禹,要不我去給你找找解藥,或者你現在催吐?”班主自張澤禹接過那杯茶後,眉頭便一直緊皺。
“來不及的,我這個弟弟製藥的本事一絕,這毒無解。”張澤禹搖頭,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若是讓張極知道,定又要罵他蠢了。
“班主,今日過後您便帶著戲班躲起來,要不了幾日就會有軍隊打進來,到時候苯國人沒功夫找你們麻煩。”張澤禹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
“您收下,算是我的補償。”
班主推辭不願收,張澤禹沒管,隻是放下錢就準備離開。
他才走到梨園大門口,就聽見屋裡傳來一陣騷動,想來的渡邊誠已經死了,有了酒精的催發,這毒藥發作快的很。
張澤禹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回了梨園,班主剛想問他怎麼了,就見張澤禹抽出腰間的軟劍,對準渡邊誠的手狠狠剁下。
距離毒發還有四十分鐘左右,張澤禹沒有回家,他準備去十八巷的舊址。
城門口突然傳來猛烈的炮火聲,不少百姓來到街上張望,他們高呼峰城有救了。
張澤禹逆著人群,一步步的朝十八巷走去。
巷口的守衛似乎是去守城門了,如今的巷子暢通無阻,張澤禹慢慢的走著,回憶起了小時候他們十三個總喜歡在這裡玩捉迷藏。
陳天潤和穆祉丞自然也聽見了城門外的炮火聲,他們當機立斷帶著武器出了門,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剛離家沒多遠就看見趕回家的張極,張極攔下二人問他們去做什麼。
弟弟們如實說了,張極卻問道“張澤禹在哪兒?”
二人皆是搖頭“九哥不是和你一起出門了嗎?”
這不對勁,按道理來說張澤禹應該比張極先完事才對,一定是出問題了。
“你們倆去街上看看情況,注意安全,彆和苯國人正麵對抗,我去找找小寶。”張極轉身匆匆往梨園跑去。
班主正招呼著大家收拾東西準備躲一躲風波,七具屍體則被齊刷刷的擺在了院子裡。至於渡邊誠被剁下的手,已經扔到門外喂狗了。
張極來尋人,班主將事情經過全部告知,張極聽完氣的給了自己兩巴掌。明明都計劃好了,為何會出差錯,都怪他大意,怎麼沒想到渡邊誠會是這樣的人。
看著院子裡的屍體,張極氣的咬牙,反正這梨園也不要了,班主說要換址,張極乾脆一把火把屍體燒了個乾淨,省的看著惡心。
張極四處尋找張澤禹,卻始終沒有他的蹤影。張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有什麼他忽略的地方。
對了!回家!張澤禹一定回家了!
後知後覺的張極邁開腿往十八巷跑,果然在院子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張澤禹。
張澤禹虛弱的坐在門檻上,靠著門邊昏昏欲睡,嘴角已滲出血絲。
張極將張澤禹摟進懷裡,輕輕的拍他的臉“小寶彆睡,睜眼,你看看我,我是哥哥。”
張澤禹迷迷糊糊的睜眼,好熟悉的感覺。先前在司笙家被救時也是這樣,一睜眼就看見了哥哥在他的麵前。
“你來了,可我要走了......”張澤禹的嘴唇沒了血色,但他還是勾起了一絲笑容。
“我好舍不得你們,舍不得幺兒......我本想著等峰城收複了,要去魯川看看幺兒穿軍裝的樣子,可惜沒機會了......”張澤禹嘴角的鮮血越來越多。
“會有機會的,你聽!華國的隊伍打過來了,很快就結束了,到時候哥帶你去看幺兒,把阿潤和恩恩都帶上,我們都去。”張極緊緊的摟著張澤禹,生怕他一鬆手,張澤禹就不在了。
“你彆哭,彆哭......”張澤禹想抬手給張極擦淚,但他沒有力氣,隻好作罷“照顧好弟弟們,他們就你一個哥哥了......若是有機會,多去尋尋七哥,我也想他了,他怎麼不回家啊......”
張澤禹感到眼皮越來越沉,他笑了笑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張極的手“我看見大哥他們了,他們來接我了,我走了,下輩子見啊張極......”
張極感到懷裡的人卸了勁,他哭著喚張澤禹回來,可他喚不回,張澤禹扔下他們去找其他哥哥了。
外麵的炮火聲越來越大,看樣子華國的軍隊很快就要勝利。
張極抱著張澤禹離開,離開這個記憶裡的家。
街上嘈雜的很,張極徑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就這麼抱著張澤禹一直走,低聲的唱著送彆。
苯國兵群龍無首,沒有坐陣指揮的人,一時間他們不知該何去何從。
眼看華國軍隊就要打入峰城,滯留的苯國兵乾脆丟盔卸甲,以此保命。
陳天潤和穆祉丞在街上救了幾個被人流擠倒的婦孺,將她們送到了附近空曠的地方。
穆祉丞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抬頭,他麵前是失魂落魄的張極抱著胸前是血的張澤禹。
“九哥怎麼了?你告訴我九哥他怎麼了!”穆祉丞衝到張極麵前質問。
陳天潤緊隨其後,看見張澤禹的模樣他先是一愣,隨後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張極將他們的計劃和意外都說給了弟弟們聽,穆祉丞聽完直接抬手給了張極一巴掌。
“穆祉丞!”陳天潤拉住了還想動手的穆祉丞。
“你放開我!張極!你憑什麼自作主張!你憑什麼私自行動!你把九哥還給我!還給我!”穆祉丞衝著張極吼道。
張極沒說話,任憑穆祉丞罵他。
穆祉丞忽然脫了力,癱坐在地上,陳天潤蹲下將他摟進懷裡。
“恩恩,對不起......”除了這個,張極不知道該說什麼。
穆祉丞將頭埋在陳天潤的肩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不要什麼道歉,他隻想要他的九哥。
華國的部隊成功拿下了峰城,穿著統一服裝的戰士們振臂高呼,一窩蜂的湧入城中。
僅僅三天的時間,新隊伍就使千瘡百孔的峰城煥然一新。
這次來的隊伍也是隸屬華共的,但他們與趙冠羽不同,一方是遊走明麵的虎,一方是蟄伏暗中的蛇。
十八巷後來才知道,原來薑楠也在隊伍裡,他如今已經是排長了。
薑楠尋到了十八巷,他怎麼也沒想到短短兩年的功夫,十八巷已物是人非。
陳天潤將十八巷買了下來,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但他不在乎,他隻是想要他們的家。
張澤禹也被葬在了那座山上,山上的新墳一座接一座,他們被永遠的留在了那裡。
穆祉丞還在和張極賭氣,陳天潤勸了好久都不管用。
本想著小孩子鬨脾氣過些日子就好了,誰成想這孩子居然留了張字條就離家出走了。
穆祉丞在紙條上說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峰城已沒了危險,十八巷也回來了,他要獨自去外麵闖一闖,不想一輩子做他們身邊的乖崽。
張極和陳天潤去城門口攔,可壓根不知道穆祉丞是什麼時候走的,隻能作罷。
不知薑楠對張極說了什麼,居然讓他也有了參軍的想法,陳天潤也沒攔,隻是讓張極在外注意安全,多寫信回來,他會在家裡一直等著大家歸。
峰城逐漸走上正軌,薑楠的隊伍要離開趕往他處,張極跟著一起,成了薑楠手下的小兵。
陳天潤將他們送到了城門口,不舍的看著張極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隨後回了家。
全家福被掛在正廳最顯眼的位置,陳天潤每日都會擦拭,原本熱鬨的小院子變得越發淒涼。
陳天潤日複一日在家裡守著,等著他的哥哥弟弟們平安歸家。
冬天的最後一場雪如約而至,很快又要迎來一個新的春天。萬物都在等待複蘇,可峰城裡的一個小巷子,再也不複往日繁榮。
“那後來呢?”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死了的人被葬在了那座山上,活著的人被回憶困在了那條巷中。”
故事講完,孩童不明白,依舊沉醉其中仔細回味,老人麵朝遠方,緩閉雙眼。
“爺爺也是這故事裡的人吧。”
“是嗎?是吧,或者說曾經是吧。”
老人慈祥的望著麵前的小娃娃,輕輕的揉著他的頭發。
砰!
“爺爺快看!是煙花!”
已是黑夜,遠處一束束璀璨的煙花綻放在空中,照亮了漆黑的街道。
小娃娃興奮的站到凳子上望著天空拍手,老人眯起眼站起身看著五彩斑斕的煙花,思緒不禁飄向遠方......
“快看,有煙花!”
“小穆,幺兒你們倆慢點,彆爬這麼高!”
“好漂亮的煙花,真希望以後每年都能看見。”
“以後每年我們都在家裡看。”
“我要對著煙花許願,許我們永遠在一起!”
“傻子,對著煙花許願有什麼用。”
“就算不許願,我們也會永遠在一起的!”
“我要賴你們一輩子,你們彆想甩開我!”
“每一年我們都會在一起的!”
“認識你們真的很高興!”
“各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老人突然回了神,看著麵前的小娃娃開口問道“娃娃,今兒是過年嗎?怎麼會有煙花?”
“爺爺今兒可不是過年,今兒是慶祝抗戰勝利四十周年啊!”
“抗戰勝利?勝利了好啊,勝利了,就不用打仗了,勝利了就能回家了。”老人扶著椅子慢慢坐下“這天兒不早了,娃娃你早點回家吧,彆讓家裡人等著急了。”
小娃娃一頭霧水的回頭看著老人“爺爺你說什麼呢?這不就是我們家嗎?”
老人像是沒聽見娃娃的話,自顧自的小聲嘟囔著“勝利了,勝利好啊!”
“小八,你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
“喂,格裡芬,你看什麼呢?快點走,大家都等著你呢。”
“張極!格裡芬!張極!格裡芬!”
“左航你彆喊了,再喊小八就要揍你了。”
“呦,極掌櫃來了,我的玉擺件沒弄壞吧,壞了你可得賠我一個新的。”
“來來來,好久沒打架咯,讓我來看看格裡芬進步了沒有。”
“就差你了張極,磨磨唧唧的,再不來我們可就走了。”
“張極你乾哈呢,麻溜跟上啊。”
“八哥好久不見。”
“格裡芬不得行,來的啷個遲,得請客!”
“就是!請客!請客!”
“極哥,我們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
最後,老人回憶完一切,緩緩的閉上眼睛,他的嘴角掛著笑,準備去赴一場未完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