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見青子
白天的時候桃子給我發來一個短信,她百無聊賴,她把青子發給她的短信轉發給了我。我看了好一會兒,有點語滯。青子在之前很久的時間都和我親密勝過桃子,說來已是多年之前,也就是在中學時期。然而隨著時光變遷,我們之間從一頭漸漸滑向看另一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很想將之歸結為一種正常的變化,但是很難,顯然,我難以說服我自己。
青子和桃子現如今都在南方同一個大城市S城生活,青子的婚姻看上去很不錯,可算得上優渥也不為過,而且她的孩子也非常聰慧可愛。不過也正是這樣一份令人倍感羨慕的婚姻,青子成了一個完全太太。我之所以選擇這樣稱呼,是覺得所謂家庭主婦總和她留給我心裡的形象難以貼合。
我們一直從中學時便非常要好,坐了大約兩年的同桌,又住在一個廠區,假如我們每天上學沒有碰到,放學也會一起做伴。青子長得白淨又好看,她剪著齊耳的短發,即便笑起來眼睛依然非常大。每當她感覺自己哪件事做的可能不大妥當的時候,她總是用下牙不好意思地咬住繃起的上唇,眼含歉意……在我的記憶裡麵,那才是少女該有的純情和矜持表情。
當年她家裡條件現在看來想必也算是好的,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還都太小,無心琢磨這些。提起這個,是因為青子那時候穿戴打扮的總是大方得體,除此之外也總是有很多漂亮的新衣服穿,至少說來比我們都要多那麼幾件。
我和青子無話不談,我們分享所有的秘密,見不得對方和彆人親近,見不得對方任何忽視自己的言行……可是到了我們高中畢業,我們逐漸聯係少了很多,甚至屈指可數,我至今也想不大來原因究竟為何。
而且直到我結婚的時候,我才突然間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失去了她的音信,毫無征兆,又千真萬確。起初我聽說她是去了南方,再後來有傳聞說她嫁到了國外,我因為完全沒有辦法聯係她,便唯有相信。表麵倒沒什麼可說,然而心裡緊巴巴的不是滋味,說實在的,我這個人對於失去朋友音信這樣的事情,極難接受。好比一樣本該屬於你的古董,你很是珍愛的一樣藏品,你自以為你小心地收藏著,但是某天你打開盒子一看,不知何時它已不翼而飛了……
我結婚五年左右之後的時候,有一天聯係老鐵托他給我找到青子家的電話。提起後來那個為了聯係青子最終打通了的電話,算得上一個讓我至今想起都難費解傷心的電話……雖然我到底也還能夠理解,當然也不完全理解。青子的母親,我熱情稱呼著的阿姨,按說她該是知道我和青子在中學時候是那麼要好的,然而她聽完我驚喜,我的感動,我的問詢,隻是謹慎地將我的電話留了下來,說是她會告訴青子,讓青子回頭聯係我。
那一刹,我突然覺得老鐵在笑我,因為之前老鐵就給了我一個很重的警告,他說:“很多人呀,不要去聯係,沒有意義,也不值得!”我告訴她青子不算,青子值得。
他說:“錯,肯定不值得。”
“為什麼這麼說呢?難倒你忘記青子了嗎?”——我沒法認可地反問老鐵。
“忘也不是忘了,雖然平時根本就記不起這麼個人,但是你提起來,我總是不可能說是完全忘記了的。”老鐵聽起來顯得很不耐煩。
“那還這麼說嗎?”
“還這麼說。”老鐵喝著茶,在電話那頭發倔般快速而堅定地回答我。
我小聲嘀咕著:“你真是夠冷漠的,怎麼這樣呢,也許,她一樣想念我呢。”
“切,”老鐵冷笑道:“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
“你想想,你爸你媽還住在你家,你家沒搬,是她家搬走了!你說她想咱們同學裡不管誰,她能找不到?容易成馬了!你記清楚,她家搬走了,是她走了,可我們大家都還在!在老地方!人家不惦記咱們,你去找,你找什麼找?找失望?”老鐵一副訓導我的口氣。
“我不相信青子是那樣的。”我略微沉默了一下這麼說給老鐵。
老鐵不屑地說道:“你愛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