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貓飛來
對不起。時常我都很想把這話說給我母親。
自離家之時,免不了交代母親,倘若有什麼病痛不要忘記聯係,可是這話對於在外的人而言,說出來實在算得上是不負責任。
我母親多年來腰上一直有疾,每次都是憑靠躺著,一日日自行恢複。說起手術還是未必擔心影響到彆處神經,次次犯病便這般痛苦度過。我在電話裡聽出異常,果然又再犯了……言語幾聲鼻子竟酸了。父親要過電話換了話題,“高原反應還有沒有?不適應就早些回,不要傷了身體。”我一一作答,而後默默道了彆。
次日一早的時候,我母親給我發來短信,如此“幼稚”的短信以前我也讀過多次,每次都是一樣的路數。說她忽然一夜就好多了,不必牽掛。我本想說我會儘快回去看你……可是我一個人呆坐在客棧門口的太陽底下,不知坐了多久,按了無數個對不起,又刪掉無數個對不起,按來刪去,最終還是把手機裝回了兜裡。
是不能回去,還是不想回去。這是一個我不肯自問的問題。
我恐怕有些不孝……幾年之後我才明白了一些較為深刻的道理,然而當時實在是愚蠢又愚昧的,還為自己開脫找出現在看來有些可笑的理由。
我沒有回去,一是我擔心找不到答案,二來,這答案非比尋常,它會影響到我的明天,的確是攸關我未來的明天。於是我就留在這裡,一日複一日,不是彈儘糧絕那一日,而是想回的那一日。
今天大貓又出去玩了。我從麗江機場出來乘上大巴的時候,大貓就在我鄰座,她笑的很燦爛,問我,:“也是一個人嗎?”
我看她也是一個孤單的女子,就讓到裡麵示意她坐到我身邊:“嗯,我要去香格裡拉。”
大貓立刻就表示想要一起前往,因為她也是一個人,而且她的計劃裡也有著香格裡拉。說不清為什麼,我本來一個人的打算被擱淺了,我說好,我們一起去。
一路閒聊了解到,大貓大我將近十歲。初看她的模樣,並不能洞悉什麼,隨後一件事一件事的到來,我們也一起奇妙地走了下來。兩人到達麗江縣城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了,風塵仆仆又趕往長途車站,到的時候早已經沒有前往香格裡拉的大巴了。可是我還是很執著地要前往香格裡拉,迫不及待要去向往已久的地方。大貓望著我不發表意見,我說:“不然我們找個出租把我們放到前往香格裡拉的必經之路?我們攔順路車怎樣?”大貓高興地點頭道:“好。”
五月的麗江大約快九點的時候天才黑,我們倆一人背著一個大包,拖著一個行李箱,在一個紅綠燈附近伏擊。每當看到雲R打頭的車,我們就揮著帽子大聲招喊,最為渴望的就是遇到空的越野車,不過我們連一輛貨車也不放過,但凡是車上隻有一個司機的,就使勁追喊。若是遇到車上載有兩個男人甚至更多的,我們相視一笑就不言語了。
那些貨車司機非常有趣,看著似乎多是藏民的模樣,有的聳聳肩,有的惡作劇似的吐一下舌頭,卻都無情而去不做停留。
“不是說……麗江滿大街都是豔遇嗎?”大貓跑的氣喘籲籲望著我說道。
我也一樣喘著粗氣:“人家說的是古城……這兒……不算。”
“……嗬……嗬嗬……我們是不是不性感?”
“哈哈……去你的……”
大貓說她極其不喜歡被吐舌頭,想起桃子給我下載的藏民忌諱,記得上麵說吐舌頭是藏民的一種禮儀,便告訴了大貓,大貓瞪大眼睛有些詫異:“這樣啊,那我們要不要也吐舌頭還禮呢?”
“免了吧。”
我們執著的不得了,我們說,再等半個小時,我們說,再等十分鐘。直到惠麗的大姑子告訴我,已經不早了,最好在麗江就宿一晚再去,看來果真沒有車了,於是不得不放棄。
我開始帶著大貓尋找幾年前我曾棲居過的一家溫馨客棧,一路兩人笑個不停,大貓說:“估計麗江新聞會有咱倆的影子,兩個瘋女人,見車就追!”
我想了想覺得有可能,想著想著不知怎的竟捂著肚子蹲下笑起來。
感染力頗強,大貓也捂著肚子笑著蹲下來,簡直笑到無法收拾,腹部的肉都酸痛起來方才逐漸停息。
大貓的行李箱過於龐大,說是怕氣候多變衣服背的多了些,連帶睡衣洗發水這些可帶可不帶的都帶了,找出一個最大的箱子出了門。她漸漸有些拉不動行李箱的樣子,當時兩人正走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道兒的確凹凸的厲害,行李箱磕磕絆絆行走困難。
大貓立住,假裝嚴肅道:“小姐,我們是否應該將箱子的軲轆更換一下,最好換成越野車的輪胎。”
“唔,有創意!批準了!”我說。
“小姐,我再申請雇用兩個丫鬟!”
“乾嘛要丫鬟?”
“讓她們拉著咱們走……”大貓還未說畢,自己便繃不住又蹲倒在地上傻笑不止。
我腦袋裡立刻幻想出那樣的場景——完全沒法控製,也跟著笑起來,眼淚都笑了出來:“彆,再彆笑了,我快笑死了。”
“……我……我停不下來……”大貓捂著肚子彎著身子笑道。
“停!停!”我已經笑地埋下頭了,一手伸向她張開叫停。
“你……你停什麼停……你笑死我了……”
“我……我拜托你……快彆再笑了。”
大貓捂起嘴巴,一邊擦著眼睛裡一樣溢出的淚,肩膀瘋狂抖動,終於還是慢慢止住了。
“我說——其實換成輪胎還有不少實用價值呢!”我話音剛落,大貓再次陷入瘋笑局麵,我連忙閉上眼睛不看她,堅持了大約一分鐘,她收住了笑勁兒。我說:“喂,我這招有效吧!”
大貓大步超過我,走在前麵大聲宣布:“為了我們的生命著想,車軲轆的話題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再提!”一邊說一邊在前麵偷偷笑,我本想深入討論一下輪胎軲轆的實用性,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作罷。
人的內心確實難以揣測,可是至少從外表來看,我和大貓都非常信任對方,毫不設防。也許這是身為女人的一種優越,而當兩個都需要照顧的女人走到一起,此刻除了信任對方,或者就隻有去選擇真正的獨自旅行,可見我們還是不想一人獨行。
我們的房間相當吵,房間隔牆太過輕薄。但是為了次日儘早的上路,我們屏住氣息,壓住交流的心情,洗漱完畢便匆匆睡下。次日一早吃了早餐,我們趕上了第二趟班車,懷著對香格裡拉的憧憬,精神萬分抖擻地登車前往了。
路上大貓斷斷續續又講起一些她的事情,大貓一直單身,這讓我多少有些吃驚。
“我家姐妹多,五個!”大貓張起手比劃了一下,繼續說到:“所以我就被忽略掉了,如果是獨生子女,怕想單身就不這麼容易了!”
“很享受單身嘛。”
“一直在享受我的單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