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表姐瑣事
說起到香格裡拉的另一個原因,那是因為惠麗。
惠麗的先生是地道的香格裡拉人。如今的惠麗是一名醫生,而且生活在據桃子她們不遠的繁華城市。她的口音裡已經帶了一點南方的味道,算算從她大學到今天,已經整整十五個年頭了,她沒有再去哪裡,安穩地成了家,過著最最本真的生活,色彩不多,但是都很沉穩,如果把惠麗的生活軌跡畫一幅油畫,就好像最普通的人物肖像畫,畫成風景,就有點超出真實了一樣。
我差不多是從童年就好惠麗非常要好。我們暑假的時候一起睡在我家,常常聊通宵,直到次日中午還是香香地睡著,如果不是父母下班叫醒我們,我們會醒了說個幾句又翻身死睡,那種沒有煩惱能睡好的日子,如今我想起來還自我羨慕。
惠麗在大學期間給我寫了無數封信,算來是我所有朋友裡與我往來最為密切的了,我斷不能忘記的是她的一個幻想,所謂幻想是學生時期的幻想,她筆跡雖然潦草,但心意十足:那一天該有多美,你我在夜晚聽著音樂,我們在地毯上躺著,大談著彼此的幸福,嚼著餅乾。
我發現自己是個不喜歡餅乾的人,可是讀到餅乾這兩個字,每每勾起惠麗給我的這樣一個回憶,我對嚼著餅乾,也有著不同尋常的美好渴盼。當女兒香甜地嚼餅乾時,我也加一點同惠麗一起景象的想象。可是,當我抱著她的幻想一天天成長起來,我發現,她似乎根本已經忘記了那樣的幻想。
惠麗和我通電話,仍可感到那種對我的關心,可是我太過貪婪,我感受不到那些年年少時光時的溫暖親近,非常的成人,不論是措辭還是語氣,想來她除了偶爾會呼我一聲當年的外號,都忘記怎樣開玩笑了。
當她知道我要前往香格裡拉,還是最快時間給我做了聯係,期間因為國內又一次有了傳染性疾病,她身為大夫,始終擔憂著我的行程,後來我還是不得不搬出夢想行程的說法,才漸漸讓她放棄操心。
所謂夢想行程,說到底,我是想完整寫下一本書,僅此而已。
惠麗那個時候,中學的時候,是我的忠實讀者。那個時候我更加多愁善感,我的女主角叫落雲,落雲的好友叫做紫薇,‘落雲對紫薇說:紫薇啊,我愛詩的,詩不必彆人看懂是寫心的。’
寫到紫薇,會聯想到紫丁香,有一年放暑假的時候我表姐從老家來我家小住,她白天裡寂寥無事,找來一個大的算術本抄寫我語文報上的文章,有一篇我記得尤其深刻,題目似乎是‘紫丁香結千千愁’。她筆跡工整,由此可以感知她的某種情思濃鬱。
我表姐有一張略微豐厚的嘴巴,我們有著一樣略微嫌寬的下頜,也有著同樣濃黑茂密的長發。那時候我想不起來我哥假期都去哪兒,所有表姐存在的假期回憶裡似乎就隻有我和她。她抄寫完之後卷起本子,起初很不願意給我看,我至今也想不起來為了什麼,但是到底她還是給我看了。
也許她不給我看,是因為之前我們又有了矛盾,或者說是又鬨了彆扭。我們一個假期似乎都是鬨彆扭,但是我們晚上不得不照舊擠在一張床上。她把枕頭抱到另一頭睡下,我說:“腳丫子,哼。”
可是表姐一聲不吭,她根本不理我。事實上,我表姐多年以來就給人一種不善言談的感覺,然而於我而言,不善言談和不善與我言談那是天壤之彆的事情,我總是深深感覺到一種她和我之間的,似乎不可分割的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