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多陪陪我女兒,我爸媽。”
“這個可以加點份量,再說!”
“再說不了了,沒了。”
“說說你工作。”老鐵指出方向。
“哪方麵?”我問。
“還算順心?”
“哦……順心?每天都是目標,都是壓力,順心也倒談不上。”
“還算喜歡?”
“不是剛說了不想再和人打交道了?”我說。
“就你,那話哪能當話算?今天不喜歡,明天就上前線去了。”老鐵表現得很不屑。
“所以才矛盾。”
“你還是得看看自己是不是看好公司發展的前景,是不是能發展,自己的價值和理想是不是最終能得以體現和實現。”他一時又很認真。
“我回去了請我的公司多得是,認真說啊。”
“這個我信,你我還不了解?我是說你現在發展的不錯,冒然放棄會不會可惜。”
“這也是讓我矛盾的地方。”
“你做了十年才到今天,完全可以再乾個幾年再徹底撒手。”
我想了想說:“我就是這個念頭弄的自己進退兩難。”
“冷靜,你隻要能冷靜做選擇,我都支持。”聽得出老鐵態度非常真誠,也非常認真。
老鐵讓我冷靜,然而我沒法冷靜,工作一件接著一件,延遲著我的矛盾,推進又推遠著我的矛盾。我便一直矛盾著存在於W城,算下來從分公司到總部已經四年多了。
我發現我始終無法愛上W城,和我生長的城市不同,W城幾乎沒有一條正南正北的路。夏天的濕熱以及冬天的濕冷,都讓北方生長的我難以適應。儘管我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完全聽懂了當地的方言,但這個二線城市的人不喜歡說普通話,他們之間彼此交流基本全是方言。從這一點上來說我不喜歡,他們的方言很快很躁,外地人往往聽著感覺在吵架,可其實不過是普通的交談。
說起來我並不是在排斥方言的存在,但是當處在一個耳朵裡四處充斥著他鄉方言的地方,往往會不自覺地挖掘並擴大自己潛藏的憂傷,也往往無法長久享受某種快樂。
五一的時候大貓忽然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她們旅遊路過,要從W城轉車。我當時也是出差在外,未能見到大貓,自然也未能接送招呼。幾天之後的一晚,我們在網上聊了一時。
‘談了沒有?’我半伏在桌子上問她。
大貓立刻敲打回複:‘談了!哈哈哈哈!’
‘乾嘛的?恭喜呀!’
‘給我做耳朵手術時候認識的一個醫生。’
‘耳朵做了手術了?’
‘是呀,都快好了,聽力恢複了很多。以後你隨便站我哪邊!’大貓說完發來一個呲牙咧嘴的大笑臉。
‘醫生不錯啊,你那些個條件都符合了吧?’
‘基本上完全不符合,也不帥,也不高……唉,找不到符合條件的了。’
‘認識多久啦?’
‘有一年多了吧,我算算啊……一年零五個月。’
‘打算結婚了沒?’
‘不著急,享受當下!’
‘那還要單身啊?’
‘能單多久就多久,我現在正享受呢!’
‘怎麼說?’
‘每天都幫我買菜做飯,結了婚還不一定呢,你說是不是?’
‘嗬嗬,不過喜歡你愛你,結了婚就還那樣。’我說。
‘未必吧,雖然沒有結過婚,但我想愛情和婚姻到底是兩回事。’
我想了想,認可道:‘這話沒錯,順其自然吧,喜歡你的人突然有一天冒出結婚的念頭跟你求婚,如果你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也許就結束單身了。等你好消息啊!’
‘放心,但凡有那天一定不會忘了你。’大貓附上一個微笑。
……想不起之前是哪次在網上遇到大貓,那個時候大貓還正挑剔一個離異男人,處處表現自己未婚的優越感,這次看來倒安心談了起來,仔細一算大貓也快四十五歲了。
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話:‘對方帶孩子了嗎?’
‘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明年高考。’
‘你不在乎吧?’
‘在乎什麼?’
‘哦,沒什麼……’
‘我這輩子已經不打算要孩子了。’大貓過了一兩分鐘打下這樣一句話。我愣了半會兒不知道怎麼接話,她又發來:‘他過來了,我關了啊,改天聊!’
看來大貓是忘記了自己和桃子一樣的擔憂,擔心無法靠近對方的孩子,也一同乾擾了兩個人之間的平和。其實常常彼此聊著天,到後來都記著對方說過的話,卻忘記了自己當時說過些什麼。
我沒有再同大貓提起她曾經的擔心,也真無所謂,一時心情就是一時心情。那一刻也是真的自己,這一刻也是真的自己。若此刻無從計較,那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