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日閒情

外麵異常熱，簡直能把人烤焦，打開車門剛探進去便發現沒法落座，一股憋悶的氣浪迎麵衝來。我和桃子打開四扇車門對流空氣，片刻之後我鑽進去發動車子開了空調，等我出來站到車邊等車涼下來的時候，桃子正兩手攥著一把桃紅色的陽傘，側著腦袋打量我，似有所想。

“想什麼呢？”我抬手遮起太陽問她。

桃子向身旁的樹蔭裡挪了挪，輕聲回道：“想咱們畢業到現在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整整二十年了，有沒有想到已經這麼多年了？”

我聳了聳肩，“真是沒想到……差不多了，上車吧。”

桃子合起傘彎進來，把傘放到車邊的儲納盒。

“這是什麼？”

我回眼看了一下：“CD。”

“包得這麼仔細？還當是什麼。”

“昨晚帶給你聽的，忘記了。”

“乾嘛包這麼嚴實？”桃子邊說邊打開。

“也沒多嚴實，從家裡帶過來，一直還沒聽。”

“聽聽？”

“你放來聽，卡本特。”

“看到了，哦……還是喜歡？”

“也就是那一首。”

“我也喜歡。”

“知道。”我說。

“嘻嘻，真是不錯。”

走了大約四十分鐘，我把桃子帶到一座山下，其實沿途一直山水連綿，W城其他的沒有，山山水水卻是四處環繞。桃子一路拍著景色，偶爾也給我拍那麼一張，不停讚歎W城的自然風光。出門的路上我已經帶著桃子吃過當地小吃，一碗麵、一碗米酒、一塊糍粑，再有一份肉丸。

我們沒有搭乘環保車，走在樹蔭落下的地方踱向山裡。空氣清新，溫度大約也比市區低下兩度。

“唔，這竹子真不錯。”桃子張開雙臂似要擁抱一切。

“嗯。”

“謝謝，”她看了我一眼：“唔——這可真好！”

“用得上謝？”

“感慨來的。”

“你要是和我都在W城，那確實好。”

“我也想了，每個周末我們都可以一起出來走走。”

“確實好。”

“可也確實難。”

“為什麼越是長大，時間越是過得飛快？”我說。

“小時候糊塗吧——，”桃子邊說著彎腰踩下一隻狗尾草，朝著我搖了搖：“我們小時候的日子，現在看來還真算得上幸福，比現在的小孩那幸福的沒邊兒了，就光說吃的，雖然沒有現在這麼豐富，可是安全啊。”

“嗯，也沒什麼玩具，但是成天跑跑跳跳的，身體都還挺好。”我說。

“我們那時候都沒幾個胖小孩。”

“現在到處都是。”

“還記得小時候過年的滋味？”桃子問。

“怎麼不記得……都一樣吧——，把新衣服壓在枕頭底下，恨不得馬上天亮。”

“嘻嘻，過年吃得最好，都是好吃的，老算著還有幾天過年。”

“一家人擠在一起看晚會……”

“……那時候覺得晚會確實好看。”

“現在各種娛樂欄目太多了。”我說。

“有的還不錯。”

“不過選擇太多了，反而選不出來了。”

“當什麼真，打發時間看看拉倒。”桃子道。

“說的也是。”

“喂，這地方不錯，你常來嗎？”

“我？你知道，我一個人都懶的動，除了不得不乾嘛，我是寧可宅在家裡。”

“真不會享受……我要是你有空就過來……你看多好啊，空氣好，幽靜……聽，鳥叫。美吧？”

“坐會兒？聽聽鳥叫。”我說。

“O——K!”

我和桃子各自揀了一處發白的石頭坐下，時而一股山風從身邊流過，山不高，我們此時已在半山腰的位置。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隨處可見，風過一回它們便聚集一起私語一番。大朵的白雲隔在樹枝的間隙，隻一兩分鐘便又不見蹤跡。正是晌午，知了肆意叫著，城裡自是熱的難耐，這裡卻能偷得幾分清涼。

“又想睡了，好困。”桃子說罷側著頭枕入抱著的膝頭。

“我也是。”

“那睡一會兒。”

“就這兒？”

“唔，怎樣？”

“我是沒問題。”我說。

“睡啦……”

“睡。”

事實上我根本沒法睡，電話實在太多，好在我一直習慣靜音，雖不知桃子究竟是否睡著了，見她倒是始終伏在膝頭。我躲到離她稍遠的地方接電話回電話，還好，事情都靠電話便能解決，一刻多鐘過去，桃子閉著眼睛仰起頭，左右晃了晃脖子，滿足地笑道：

“真是太舒服了。”

“睡好了？”

“打了個盹兒，知道你在打電話。”

“吵到你了吧？”

“不礙事，還是睡了幾分鐘的。”

“起來吧，再往上麵走走。”

“中午吃什麼？”桃子拍拍屁股拾起背包。

“下山帶你去個農家樂。”

“唔——太好啦。”

“開始熱了，真是夠熱的。”我說。

“還好吧……我還好。”

“你是半天沒動，走幾步就知道了。”

“哦。”

“我們爬到山頂的亭子就下，怎樣？”我問。

“行啊。”桃子邊答邊四處環望，問道：“你來過這兒幾次？”

“就來過兩次，一次陪我爸媽，一次帶客戶。”

“你爸媽去年冬天來的？”

“冬天這裡也還算得上綠，嗯，去年年前住了二十天的樣子。”

“喜不喜歡W城？”

“也沒說，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陪陪我而已。”

“我爸媽去S城倒是挺喜歡，過冬暖和，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