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感覺會那麼真實,真實到此刻我也覺得他隱身在我房間的某個地方。他一定是屬於黑夜的,如果我關起燈來,他一定會再次重現,並再次將我侵襲。我一個人回過頭來,隔著莫大的落地窗看著裡麵的客廳,啤酒罐還在茶幾上放著,餐椅擺的樣子也和他坐著的時候一模一樣,抽屜,甚至抽屜也好像的確剛剛被人留下了未合好的縫隙……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恐懼感再次襲來,我看著遠方黑藍色的天,突然想要收拾行李離開這裡。我拿起電話撥給了老鐵:“喂,方便嗎?”
老鐵在那頭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你休息了?”我有些著急地問道。
“沒,想點事兒喝茶呢,啥事兒,你說。”
雖然老鐵聽起來並未發現我的惶恐,也好像並不知道我有多麼急迫地想和人溝通,但是終於和一個人說上話了,而且終於和一個我熟悉的人說上話了,我馬上覺得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下,人也好了一些,我說:“你在陪客戶?”
“剛陪完,回家了。”老鐵聽起來眼睛都是閉著的。
我雖然很想對他說說,可是覺得不合時宜,便說:“哦,那你休息吧,我沒事兒。”
老鐵忽然清晰了話語,說道:“知道你有事,快說吧。”
“算了,說不清楚……”我覺得要講清楚一個接近夢的內容,那是有著極大的難度的。我有很多次做了新奇的夢,做夢的時候覺得充滿驚奇、五彩紛呈的,可是輪到我講給他人,立刻就前言不搭後語,完全不流暢,沒有邏輯,也沒有什麼意思一般。所以我就那樣回答他了,接著說道:“改天說吧,你休息吧。”
可是老鐵並未接受:“我還不困,就是和客戶一起時喝了些酒,沙發上靠會兒,你說吧,我聽著呢。”
其實我當時實在是太需要對人傾訴了,我不假思索地就說了:“好吧,我說了啊,我跟你說,我要說的挺長的,你可一定聽完……”
“沒問題。”
“你有沒有做過惡夢?”我問。
“……嗯……叫我想想,最近這一兩年……沒有,以前……有過吧,怎麼了?”其實老鐵聽起來並不是醉,隻是在回想中真聽得出他累了。
“太可怕了……”我說道。
“你做惡夢了?”老鐵問道。
“嗯,非常非常惡的惡夢,真是快要嚇死我了。”
“啥時候的事兒?”老鐵接著問道。
“就剛才……”
“剛才?你這才幾點就做了一夢了?你都睡了一覺了?”老鐵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彆打岔了好不好,聽我跟你講講吧,真是太可怕了。”
“講吧,不打岔了。”老鐵就此不再言語了。
我斷斷續續,磕磕巴巴,戰戰兢兢又神神叨叨地講了很久,講了很久似乎都沒講明白,我不斷地給自己的夢做注解,未了我說:“我的啤酒罐裡真的沒酒了,椅子真的是他坐的時候那樣擺的,你說怎麼辦呀,我都要怕死了,今晚我是死活不會關燈的,到底怎麼辦,我覺得他還在……”
老鐵聽的過程中時時以“嗯”代表聽到,代表要我繼續,代表明白。這會兒他又嗯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很怕是不是?”
我邊點頭邊答:“當然是,是呀。”
老鐵認真地說道:“今晚你還是出去住酒店吧,趕緊趁現在還不算太晚,收拾一下去住酒店。”
“好,好好,我這就去。”我立刻同意了老鐵的意見,並說道:“電話我不掛啊,你在那頭聽著好吧,我上了車你再掛,啊?行吧?”
“嗯。”老鐵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