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倒黴的老鼠
這天早上我並未多想便退了房,至於今天晚上是不是還要繼續住在酒店,現在還不得而知。
我在酒店吃了較平常而言豐富些許的早餐,要了一個單麵煎蛋,加了點生抽,來來回回在自助區跑了三四次,又拿了一個饅頭,兩三樣拌的小菜,醃黃瓜之類的。再就是一截玉米,兩片紫薯,幾樣切好的水果,一杯果汁。吃到後來發現還是不大飽,又盛了半盤炒河粉吃下,另外喝了兩杯咖啡。
在吃飯那當會兒,我注意到我跟前一位比較時髦的女郎來,她隻端了一隻盤子,一杯果汁。盤子裡麵僅僅放了兩塊麵包,一份黃油,兩三個聖女果,便再無其他。而且她吃的非常優雅,也極其緩慢,大約我去之前她便在,而待我離去之時,她仍在漫不經心地細嚼慢咽:她用拇指和食指撕下非常小的一塊,或者應該說是一滴麵包,微啟丹唇低眉送入……看得我深感不安,看著她一絲不苟的挽起的烏發,還有畫的精致有形的紅唇,一時間我作為女人的感覺蕩然間無影無蹤……
這種不由自主的感覺,使得我在離開的時候步伐也稍感淩亂,甚至差點兒走錯了出口的方向。對我說來,這實在算得上是件讓人心情沮喪的事情。自從一個人來到W城居住,我發現獨居生活對我產生了許多之前所沒有的影響。比如說,我越來越喜歡聆聽,而聆聽的又儘都是些路人不經意的對話,也或者是電話。再比如說,我喜歡長時間地發呆,望著一處景色,觀看它在某段時間內的變化。這變化並非單指雲彩之類的變化,也有一個固定區域內人來人往所產生的變化。
我還發現自己開始喜歡起極限思考,就是那種一問再問,貌似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思考,比如我遠遠看到一個小孩摔倒在地,繼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把小孩扶了起來,我便想到:是孩子的母親吧?現在,是九點過十分,是一般人正常上班的時間,那麼那女人是保姆?也或者到底還是孩子母親,不過是專職看養孩子而已?孩子看起來有兩三歲了,是對的吧?摔倒了一定要扶起來嗎?於教育孩子來說,到底該說‘自己起來’,還是趕緊扶起來呢?小孩子看來摔得並不重,他為什麼卻大哭起來?哭,是真的很疼,還是為了引人注目?那女人在哄他,在說些什麼呢?是‘不哭不哭’還是‘再哭就不愛你了’?
……你可見我多麼無聊,隨便一個事情,便足可花掉我半個來鐘頭。當然,我更多的時候倒也並不是為這樣的事情極限思考,我或者會考慮較為深刻的事情。舉例嗎?似乎也大可不必,因為再深刻,也不過是於我而言罷了。
我走到前台退房,身邊立著一個精瘦的男人,他正在電話中發怒:“你說什麼?什麼?笑話!”
不知道那邊說了些什麼,他又說道:“老子還不信了,你能把老子怎麼樣?你試試!”
過了片刻,他厲聲罵了一句:“你絕對是一孫子!”說罷狠狠掛斷電話。
他當時臉色已經有些漲紅,轉身過來看到前台漂亮的服務員正微笑著等他,便用手捋了一下額前的發絲,禮貌地說道:“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我轉過身來結了帳,沒再回頭觀望,暗自想著:不容易啊,這麼快調整情緒,又如此禮貌,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難以忍受什麼才罵人的?還是本來就脾氣暴躁,不過一時注意了一下外在形象?等到了車前,我才製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管他呢,和你有什麼關係?
此時還算得是大清早,但是走出冷氣十足的酒店,還是立刻感覺到W城的威武熱力,我的眼睛已經需要微微眯起,由於昨夜來得有些晚,車停得遠了些,當胡思亂想一番後,待到車前,已經是一鼻子的汗珠。
我在車裡開窗透了半會兒子風,一邊開了空調,翻下化妝鏡揚起臉用紙巾沾了沾汗……想起要去上班,竟無緣無故地焦躁不安起來。酒店開車到公司隻有二十分鐘的路,選擇一條外環線走去,也就是這麼多時間,曆來也不是一條容易堵車的路。正無聲無息兀自前行著,電話在身邊‘嗡嗡’震動起來,我撿起一看,是老鐵打來的,我接通電話:“喂,早啊!”
“聽上去不錯嘛,昨晚睡得還好?”老鐵關心地問道。
我按開免提,笑道:“睡得很好,實在是托你的福了。”
“那就好,沒事兒了就好。”
“已經沒事兒了,希望下班的時候敢回去。”
“我建議你找個同事陪你回去,這樣好些。”
我聽了很覺必要,便道:“知道了,我會找個人一起回去,謝謝你了。”
“謝什麼謝,再有,實在不行就再住酒店,緩兩天估計就沒事了。”老鐵說。
“唔,知道了……你呢?最近忙嗎?有沒有到W城的差?”
“怎麼?要請我吃飯呀?”老鐵打趣道。
“沒問題啊,你過來吧。”
“路費算誰的?”
“路費自然算你公司的了。”
“你個大摳門,不去!”
“吃飯我請。”我笑道。
“鮑翅宴我也不去,你看看你,哄人都不會,你就說路費算你的,又能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