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薔薇之殤
接下來的幾天,我又恢複常態,無論坐臥在家中哪一處,都和從前一般悠然自在。至於那個夢中出現的凶惡男人,雖然不時也會浮出腦海,但是我即刻便會想些其他的事來分散,說不上是用以刻意壓製一下那惡男的邪氣,但是多少還是有些著意回避的感受。
事實上,惡夢到底還是給我留下了一點後遺症,自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關起燈來睡過覺。儘管透過稍顯消薄的窗簾,躺在床上完全可以清楚看到對麵樓中住戶家的燈光,而且這光亮還可以微微灑入一些到我的房間來……可是我還是須得打開床頭的台燈。而且,一開便是一夜,夜夜如此。
有一次我試著關掉了燈。我記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一篇文章,裡麵大概意思是講開著燈睡覺對人不好之類的種種原因……我想起那番頗有科學道理的話,抬手便關了台燈。然而才不過一分鐘,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到了什麼,很快又將燈打開,打開之後也並不思考,未去思考這再次打開的心理原因。隻要燈是開著的,房間裡頭是亮堂的,我便能夠睡得安然——隻要能夠睡得香睡得好,原因似乎就不那麼值得細想和考慮了。
另外,我還得實話實說,除此之外,每日睡前我還開始反鎖起臥室房門,這在惡夢之前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兒。這兩樣加起來,睡覺的滋味和從前相比較,才算恢複了常態。
恢複常態,一切說來似乎都已恢複常態,卻又並非如此——每天都多出兩道工序來,慢慢成為不自覺地從心理到行動的工序。
這天晚上,如無數從前一樣又到了極其無聊的時候。說起來我每天都沒有什麼說得上有聊的事情,但是被我定義為到了極其無聊之時,那便必然是千真萬確的無聊之極。這天,我按時下班,回家途中去小薑的菜鋪買了些菜,買了些豆角茄子蘑菇,還買了一樣我一年到頭都買不了幾回的冬瓜,我讓小薑給我切了大約不足三公分的一片。
冬瓜拿回家中便丟入冰箱,當晚也沒有拿來做菜,我炒了一個蘑菇雞蛋,弄了一個涼拌茄子。做飯當中又想起床單被罩需要清洗,隨即騰出手來先去換了乾淨的,待把換下的丟入洗衣機內,這才又折返到廚房繼續做飯。
吃完飯照例是聽上半個小時左右的電視,然後洗鍋洗碗,打掃整理完廚房,洗衣機也已工作完畢,便又取出搭晾……一個人左折騰右折騰,時間嘩嘩地不知不覺間就流到了八點十分。
我坐回沙發,從茶幾下抽出一本書來: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我比較喜歡這本書,時而拿出來隨便翻到某頁就從某頁讀起來,每每讀起,便縈繞著荒謬,悖論,偶爾還會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空虛感。追求愛情也罷,名利也好,或者某種生活的目的……然而到了最終,這些追求似乎都是令人迷茫和矛盾的,甚至說來是種錯誤也未嘗不可,有些追求原來是錯誤的。不,不能說是錯誤,對於當事人來說至少不是。也許說世事無常更合適,想要什麼自己以為方向對了就可以得到,然而蝴蝶效應般,低頭係個鞋帶的兩分鐘,所有一切都可能改寫了。
說起來慚愧,其實準確來說應該是可笑。我記得年少時期讀這本書的時候,回回想要告訴他人此書的作者,卻總是忘得一乾二淨,很少有那麼一次能夠說對。後來我對著書的封麵長久記憶著他的大名,直到我編出一句‘昆蟲得拉屎’,至此,我時至今日再未將其忘記,自然也再無磕絆說錯過。
這應該可以稱之為‘聯想記憶法’。對於聯想記憶法,我也做過深層次思考,自然,聯想記憶法固然有著種種好處,在短時間內通過某種聯係與組合,將複雜冗長的內容精簡一番,當是記起來容易了許多。不過我又不免杞人憂天,假如每個問題都用此方法,那將在腦海搭建起多麼龐大的一個編碼體係?究竟如何整理和消化這個自我樹立的繁瑣體係?這說到底是把事情簡單化了,還是複雜化了?
這還遠遠不夠,或者說,我們本該有選擇性的去聯想記憶,未必處處都來啟用這個方法,但是這麼說來,不算是在否認聯想記憶法的好處嗎?那到底究竟哪一部分的問題需要去用那麼一下,哪些問題又不該去用呢?我還真是想不明白,不管怎麼說,我是確實不得而知。不過話說回來,我終歸是記住了昆德拉。
等我邊聽著電視,邊翻看著昆德拉的書讀了良久之後,我便無法再繼續聽看下去了。既不覺得困,也不覺得有其他事可做,隻是就是什麼也不想再做。於是我關了電視,將書放回原處,關掉客廳的燈。隨後我去洗手間洗了臉並刷了牙,再之後就回到了臥室。
回到臥室,我上到床上支起枕頭斜靠起來,此時此刻,這便到了之前我所說的——我確實感覺極端無聊之時。
無聊大約可以分為兩種,之前我做飯吃飯洗衣讀書,也算有些無聊,但畢竟某一部分還算得人的生活所必需的一種行為,所以說是無聊,也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無聊;第二種無聊,便似我此時此刻,一個人木然呆坐,僵屍一般,除了說作無聊,並且是極度的無聊,應該再無以比擬。
先說兩句後話,在當晚之後的某天,我刻意從電腦裡學習了一下‘無聊’二字的權威注解,首先,無聊是人的一種精神狀態。細致點注解:“無聊。一種注意力傾注的對象不符合自己的價值觀時的心理體驗。無聊的產生主要歸咎於兩個因素:一是外部的刺激,二是自身的調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