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勇的盤算,隔著一道簾自的沈癡都聽明白了,隻聽叮咚一聲,甜美的電子音響起:“電子錢包到賬,三百元。”然後是任勇壓低的聲音:“再轉三毛手續費,不然提現出來有零有整,顯得你心不誠。”
又是叮咚一聲響起,任勇恭敬的請示大師:“您看……”
沈癡臊紅了臉,狠狠揉了揉,斬釘截鐵:“放心吧,我給你延長期限,你今年一年必連交好運,事業精進,大展宏圖。”
沈癡本想著,為那三百塊錢多說兩句吉祥話,卻不料對方反應極大,三兩句便和任勇吵起來,拉扯著要他退錢。
臨時掛起的破簾子被撞掉,沈癡這才看清那受騙女子的臉,不是彆人,正是與他有兩麵之緣的站街女。
兩人對視,俱是一愣。任勇縮到沈癡身邊小聲埋怨:“什麼事業精進,大展宏圖,人家是求子的。”
“你怎麼不早說。”
“我說了呀,打一開始我就介紹你是緬甸娘娘廟留學回來的資深大師小名麒麟道號石榴,那不是送子還能是什麼啊。”
當時任勇說這話時沈癡走了神,如今細琢磨,眼前一黑,恨不能翻窗戶逃跑。這年輕的站街小姐,先是被他攪和了生意,又和他在大廈電梯裡撞見過,稍微打聽打聽,就能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幾單元,這騙再詐下去,恐怕是難以收場。
沈癡當即立斷:“我們退錢。”
誰知那站街女的反應卻再一次出乎了沈癡的預料。
“大哥,我認得你!”她驚喜道,“原來你是做這行的。”
沈癡被她說得抬不起頭,連連稱是,用胳膊肘推了下任勇:“快給人退錢。”
“不用了大哥。”她連忙擺手,“你給我也不能收。”
任勇差點驚掉下巴,視線在兩人間來回逡巡:“你們……不能吧?”
沈癡把任勇打發到一邊倒茶,招呼那女子坐下,見她穿著的裙子短,大腿被任勇家塑料繩纏起來的破凳子勒出菱形紅印,便將那簾子疊了疊,遞給她。
“抱歉啊。”沈癡撓撓頭,“這錢我們一定還你。”
她感激的一笑,將那簾子墊在凳子上坐下:“真的不用了。而且說起來,我還欠大哥你的錢呢。”
“啊?”沈癡大吃一驚。
“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你教訓了我的一個客人,第二天我就在花盆裡翻出來一疊鈔票,當時我就猜,一定是大哥你放的。”她側頭對任勇說了聲謝謝,接過熱茶,捧在手裡。
“那天你衝進來就打人,我沒敢抬頭仔細看。直到前幾天我接了一單生意,結果撞了臟東西,還是你幫的我。我當時就覺得你分外眼熟,後來才想起竟是大哥你。”
她抓起包包,嘩啦啦的翻出一卷頭繩纏著的鈔票:“大哥,這錢我一直帶在身邊,還你。”
沈癡忙推回去。
這錢是他打了那油膩的胖嫖客,從他手裡搶來的,塞給她隻能算是賠償,怎麼算也不該屬於自己,不知這女子是怎麼想的,一個多月前的事竟被她記得現在。
“這是賠給你的,你拿著。”
“我又沒挨打,有什麼好賠的。他給了你,就是你的。”
“那不是給,是搶。再說我攪和了你的生意,這錢你拿著才對。”
“他隻包了我一小時,哪用的了這麼多。何況這生意沒做成,我也沒賣力氣,那這錢我就不能拿。”
那卷錢被推來推去,誰都不肯拿。
直到任勇出來打圓場,沒話找話:“妹妹今年多大了?怎麼這麼年輕就來求子啊?”
那女子笑了笑,說出其中原因。
這女孩名叫求美,今年才剛剛二十一。十七歲跟親戚進城做暑假工,卻被騙著做了這行,自此就沒能上學。家裡知道這不光彩,也不許她回去,如今已四年沒見過父母了,隻在電話裡聯係。
她孤身一人在外,既沒學曆,也沒有親人幫襯,思念父母,又不能歸鄉。好在她一年前,和她的一個同鄉意外相遇,墜入愛河,算是撫慰了她的心。
巧的是,那男的沈癡也認識,叫趙修傑,是附近的一個小混混,長得一般,但是能言善道,桃花旺得很,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子油膩浪子的俗氣,就外形而言,遠遠配不上求美。
沈癡不怎麼含蓄的告訴她,趙修傑是個下三濫,實非良配,可求美對此心知肚明,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他雖然愛玩,但本性不壞的。我倆從小就認識,那時候村裡小孩隻有他有自行車,他還借我騎過呢。他家有錢,又是村裡的大姓,他爺爺在我們那裡德高望重,說話很有分量,如果我能和他結婚,那我爹媽在村裡就能抬得起頭來,風言風語也會少很多。”
她半是苦澀半是憧憬的歎了口氣:“那我也有臉回家見見爹媽了。”
“可這是結婚呐,一輩子的事,你這樣就決定了?”
沈癡氣得不輕,他努力理清頭緒,“你覺得他家世好,也就是在村裡算是好,在康樂市他就是個屁。沒錢沒背景,人又沒誌氣,還一肚子花花腸子。你這工作雖然不正經,但好歹算生計,他可是街溜子,兜裡但凡有倆閒錢就去喝酒玩牌,喝多了就鬨事,打贏了蹲監,打輸了訛錢,你才二十一歲,怎麼這麼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