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執見他手上有半個地瓜,忍不住心頭一暖,握著他的手,將地瓜塞到沈癡嘴邊:“這東西我不吃,你吃吧。”
“我不能吃,這是朱莉婭的,她讓我給容易。”
“那你的呢?”
“吃完啦,看著啊。”沈癡得意的一甩頭,張大嘴,打了一個足有一分鐘長的嗝。
吳執的臉色在這一分鐘裡變得鐵青,就在沈癡悻悻縮回頭,暗道不妙的時候,一道難掩驚慌的男聲伴著電流聲響起:
“C-1門發現目標!重複!C-1門發現目標!”
兩人對視一眼,沈癡抓起對講機:“彆靠太近,我們這就來!”
“走。”
太陽已經落下大半了,隻剩血染一般的紅,大片鋪陳在天空中、海中,這是巍峨的,讓人無法呼吸的美。天色漸暗,周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好似這世間所有的顏色都傾倒在此處,如此的絢麗,如此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但白日的光,又確然將要耗儘了。
太陽,日日生,日日死。極致盛放的餘暉映照著沙灘,有一個佝僂的身影,如撲火的蛾,漸漸走向死亡的太陽。
眾人趕過去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背影。
朱莉婭還是第一次見中邪的求美,她驚詫於一個年輕女孩竟能如此衰敗,一舉一動都像遲暮的老者,死氣沉沉,這種矛盾感讓她無比恐懼:“究竟什麼是中邪?”
她喃喃道:“邪是什麼?”
邪是什麼?
看著眼前如此具象又無法理解的場景,所有人都莫名感覺一陣冷意。
“這很複雜。”吳執拿出幾張疊好的符咒,分給幾人,要他們貼身放好。
“中邪隻是一種籠統的稱呼,指一個人因受不知名力量的影響,舉止怪異,行為反常。這種力量有時存在於某個地方,如被詛咒土地、房屋;有時寄托在某人某物上,如鬼魂、棺槨;有時則是抽象的信仰與文化,信奉邪|教者,神魂便會獻祭給邪神,在現實世界中死亡。”
容易聽得心驚肉跳:“那她是哪種情況?”
“目前還無法判斷。”
沈癡指著越走越遠的求美:“快看!她怎麼徑直衝著大海去了,她不會是想淹死自己吧?”
“有可能,中邪之後會迷失神智,甚至會被控製著尋死。”
任勇打了個哆嗦。
“那怎麼行!”沈癡撒腿就跑,邊跑邊喊著求美的名字,而後者卻始終保持著佝僂斜垮的姿勢行走,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他故技重施,將她抗在肩上,按住她掙紮的腿。在沈癡看不見的地方,求美的五指化作焦黑的利爪,直直向他腦後抓去。
一枚小小的符如石子般擲出,狠狠打在那不似人形的利爪上,迸發出一陣霹靂電光。
求美的五官扭曲,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她慘叫一聲,以幾乎折斷脊柱的方式翻下沈癡的肩,身形如電似幻,瞬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天色已經漸黑了,即使海灘上沒有什麼太大的東西遮擋,眾人還是一時失去了她的蹤跡。
直到朱莉婭的肩上,突兀的搭上一隻焦黑的手。
她的眼淚在轉身的一瞬間便盈滿了眼眶,顫抖著雙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媽?”
一段塵封的記憶,悄然開啟。
眼前的女人穿著樸素,三十多歲模樣,麵無表情,身材瘦削,卻比朱莉婭高出許多。
“在這等我。”那女人說。
她越過朱莉婭,走進她身後的藥店。
女人客套的和藥店老板打招呼,表示要買些感冒藥。
“我閨女總是流鼻涕,應該是流感。”
“症狀多久了呢?”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
“我——”剛一張口,朱莉婭便覺得喉嚨撕裂一般痛,聲音嘶啞,帶著悶悶的鼻音。她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來,“我沒生病,我不吃藥!”
眼淚鼻涕在她的臉上糊作一團,朱莉婭為人稱道的冷靜與理智消失的無影無蹤,深深無力與無助,讓她自暴自棄的用校服袖子抹著鼻涕,絲毫不去遮掩自己狼狽的模樣。
似乎這些眼淚和不堪,就是她能給出最有力的反擊。
女人沒有回頭,隻是強硬的重申:“感冒藥,普通的就行。”
“你女兒……看著不像是感冒。”
“好好的怎麼會流鼻涕?你快拿藥就是了。”
“她這明顯是在哭嘛。”
“她有什麼可哭的!拿藥!”
我沒有感冒,我隻是傷心,我不要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