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天空似是染上了橘黃的顏料,濃墨的一邊燃燒著落日,以此為界,向四周淡淡地暈染開來,柔軟白雲銜接邊緣。
橘黃的餘暉從天灑下,周邊的三幢教學樓皆被渲染。光明樓,明理樓,理想樓上掛著對高三學生的寄語,紅布金字,十分醒目。
樓與樓之間的連廊上有兩位帶著工作牌的老師經過。
幾棵年歲悠久的大榕樹與連廊一般高,最好看、最具意義的是那棵掛滿了紅飄帶的誌願樹。枝繁葉茂下形成一大片綠蔭,樹乾粗壯……
恍然間,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閃過視線。
是有人在榕樹下嗎?
為了確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應覺月扭緊瓶蓋,往前走了幾步,又換了個角度,想一看究竟。
榕樹的另一側,兩個學生,一男一女。
女生背靠在樹乾上,低著頭,雙手握著書包肩帶,看不清表情。男生比她高出一個頭,染的藍色頭發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藍發男站在女生身前,伸手遞出一杯奶茶。女生一個勁地搖頭,嘴巴動了動,似在拒絕。不知怎得像惹惱了他,他大聲吼了句,應覺月沒聽清他說什麼。隻見他麵目猙獰,女生往後縮了縮。
二人距離縮短,藍發男手搭在女生肩上,慢慢向上遊離到臉頰。
應覺月再往前幾步,女生在抽泣,淚水糊了一臉。她當機立斷,轉身跑回體育器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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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拒絕我,一杯飲料而已,接受很難嗎?”藍發男咬牙切齒,語氣不滿。
女生被他的音量怵到,身體輕抖,一言不發,後背緊緊貼著樹乾,仿佛是以此為支撐,讓自己有堅持拒絕的勇氣。
藍發男忍著不耐煩,拍拍她的肩膀,自以為是地安撫。誰知道她又哭了,抬手給她擦眼淚。
女生將頭偏到一邊,拒絕這個舉動。
藍發男繃不住了,怒目橫眉地大聲說:“我追了你那麼久,約你出來玩,你每次都拒絕,給你東西你也拒絕。你又沒有喜歡的人,不答應我是想吊著我嗎?”
女生這時抬頭,望著他指向自己的手指,一字一頓道:“不是,我拒絕是因為我不想。”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藍發男揚起的手變成巴掌,作勢要打下去。
女生目不斜視,眼神倔強。
“不識好歹。”藍發男揮動手臂。
感覺到迎麵來的風,女生出於生理反應,眼睛閉起,裡麵蓄著的淚水沾濕睫毛,她抿起嘴唇,牙關咬緊。
黑暗中,她聽到藍發男慘叫一聲。
下一秒,睜眼看到的場景讓她微微錯愕。
藍發男脊背彎曲,右手捂著後腦勺,背對著她,很痛苦的樣子,耳朵後麵燒紅了一片。
低頭看,一個籃球慢悠悠滾到她的腳邊,停住。
他們前麵幾米處,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白瘦的高馬尾女孩。她認識,照片常年在榮譽牆第一的,應覺月。
藍發男直起腰板,也認出來,捂著後腦勺,破口大罵道:“靠,你媽的,應覺月你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應覺月波瀾不驚,甚至沒有因為他的臟話皺一下眉,平靜地敘述,“你應該找個時間去醫院做個全套檢查,特彆是要篩查腦科。需要我幫忙聯係醫生嗎?”
藍發男爆了一句粗口,惱羞成怒:“找打。”隨即走向應覺月。
兩個彼此不熟悉的女生此刻默契地對視上。
應覺月無聲跟她對話,她辨認出來,是兩個字——快走。
兩個人一跑一跟,離她漸行漸遠,女生像是耗儘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跪坐在樹根上,抹著眼淚,嘴裡重複謝謝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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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碰硬?
應覺月沒那麼傻。
周圍沒有其他人,求助不了;她也沒練過功夫,武力不行。
所以,當然是,跑。
藍發男步步緊追,與她的距離逐漸拉近,嘴裡喋喋不休,變著花樣、層出不窮的臟話和激語。
應覺月情緒平穩,左耳進右耳出,通通過濾掉。
光明樓的樓道長,地板瓷磚滑,學生用飲水機時,不小心濺出的水形成了幾個小水灘,她小心謹慎越過,不讓自己摔跤。
終於,跑到轉角走廊。隻要穿過這個走道,不遠處便是校門口的保安室,到時候隻要大喊一聲。
應覺月加快腳步,努力調整呼吸,幾縷碎發飄在光潔飽滿的額頭兩邊。身體左側直射著金輝陽光,右側影子投射在走道的牆上,跟她亦步亦趨。
就好像兩個她都在奔跑。
快了,就快到了……應覺月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倏忽間,走道閉合的房間裡伸出一隻手,精準地握住她右手手腕,將她拽進房間。
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
風灌進窗的縫隙,吹動天藍色的窗簾。
昏暗封閉的房間裡悄然無聲。
應覺月被手的主人抵在門上,右手按在頭頂上方。雖然無法動彈卻也沒有感覺到疼,對方的力道剛剛好讓她不反抗。
她一直在有規律地喘氣,努力使呼吸恢複常態。
四目相對,
他們僅有一拳之隔。
應覺月心跳的頻率還未平複,又因為剛剛猝不及防的肢體拉扯,呈現上升趨勢。
模糊不明的視線慢慢聚焦——
男生的眼睛亮若星芒,右手食指抵在唇上,比了個噤聲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