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話說出口,應覺月就有點後悔了,話語的意味是不是太惹人遐想了?而且比起她,八班班長任一鳴應該表現出了比她更具熱情的善意吧?
但現在還有一件更為棘手的事——
陶蘇的24k鈦合金眼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準確來說不止,還有幾個同學好奇的目光。
應覺月無奈地撐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口型回應陶蘇:下課告訴你。
一節課,彈指一揮間。
等應覺月發完試卷回到座位時,陶蘇已經耷拉著兩條腿,舒服地坐在椅麵,雙手交疊放於胸前,意味不明地咧嘴笑。
應覺月撥開簽字筆,一筆一畫地在試卷上寫名字,正楷工整大方。
“跟我說說好不好,覺月。”陶蘇探著腦袋說,“我感覺你們很熟啊?”
哪熟了?
應覺月腦海裡倒放著這兩天跟程昀的畫麵,停頓的動作讓筆水在卷麵上留下一個小黑點。
見當事人像個雕塑一樣愣在那裡,陶蘇著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繼續詢問:“我剛剛聽見程昀跟你說‘好,下次再聊’,‘好’什麼呀?‘下次再聊’什麼呀?”
怎麼可以聽那麼清楚?他說話有那麼大聲?
應覺月抬頭,感受到來自以她為圓心,以至少兩張桌子為半徑的同學渴望知道問題答案的迫切眼神。
她答非所問,斬釘截鐵地否定:“我們不熟。”
陶蘇持懷疑態度,輕皺眉頭。
“真的假的。”路襄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嘬了口手裡的奶茶,又問,“是你跟他不熟,還是他跟你不熟?”
應覺月跟路襄從初一開始,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路襄爸媽一有空就會讓女兒帶著她去家裡吃飯,連路襄的弟弟妹妹都說她是第二個親姐姐,應覺月每次去都會帶上路襄爸媽喜歡的茶葉,或是弟弟妹妹喜歡吃的零食。
五年的情誼,五年的了解,根本瞞不住路襄。
應覺月隻好對著陶蘇打太極:“很簡單,我跟他說‘再見’,他禮貌回應我的那句話……僅此而已。”
陶蘇雙眼犀利,仿佛X射線一般,很有壓迫感地審視著她。
應覺月受不了了,從抽屜裡找出幾根阿爾卑斯,挑了一根她最愛吃的可樂味塞進她的口袋,投降道:“假一賠十,童叟無欺。”
陶蘇是七班年齡最小的同學,零四年十二月三十一號生日,是班裡大家都默認的“小朋友”。
路襄會意,哈哈大笑,附和:“她不會騙小孩的,我弟弟妹妹作證。”
“啊,你們真是!”陶蘇雙手叉腰,白淨的臉鼓起腮幫子,像個圓碌碌的小河豚。她又羞又惱地嘟嘟囔囔:“不跟你們玩了!”說完從課桌上一躍而下,風風火火留下個瀟灑的背影,不留下一根阿爾卑斯。
“小朋友走了哦。”路襄笑眯眯看著應覺月。
送走了一尊大佛,還有一尊騙不了的大佛。
出於保護程昀隱私的原則,應覺月拈輕避重,用十秒陳述事件,隻說了去體育器材室輪值那天遇到了在醫務室程昀,程昀對她提供了幫助。
路襄聽完,放下喝空的奶茶杯,沒有刨根問底,隻是感歎:“那還挺巧的,你們倆。”
“是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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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程昀也遭到了拷問。
當然,是來自任一鳴單方麵的。他是轉校、轉班的新生,八班護短又是出了名的,大家都吃過他轉學第一天請的零食,默契地選擇視若無睹、避而不談。能對他施威的隻有班長了。
“你不是不想當數學課代表嗎?”任一鳴奇怪地問道。
程昀回想了一下,自問自答:“有嗎?沒有。”
睜眼說瞎話。任一鳴壓低聲音問:“你跟覺月之前見過啊?”
覺月?
程昀頓了頓,沒聽清他低若蚊蠅的內容,筆尖不停地繼續解一道數學大題,埋頭說:“青天白日做賊呢你?”
好心當作驢肝肺。任一鳴敲了敲桌角:“靠,這還不是為了保護你們的隱私。”
這下大概能猜到大致的意思,程昀一一作答:“謝了,見過。”
“昨天?”任一鳴猜測。
程昀盯著自己的字跡,靜默幾秒:“嗯哼。”
任一鳴扒拉數學試卷,不滿地嘟囔:“彆寫了,你差這幾分鐘?”
程昀拂開作惡的手,撤回試卷,靠著桌背,食指骨節慢悠悠地敲著桌麵,好整以暇地等著對麵的長篇大論。
“你們昨天什麼時候見麵的啊?”任一鳴摸摸寸頭,實在想不通,“我都不知道。”
“你們很熟?”程昀不答反問,乍一聽是溫和,仔細聽是綿裡藏針。
任一鳴眼睛亮了:“是啊。我、七班班長路襄、覺月,我們仨初中三年都是一個班的。”
五年好友。
程昀動作不變,未發一語。
任一鳴最會察言觀色,對方不想說,他索性就換個問題:“所以你們是朋友了?”
三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