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應覺月是去圖書館了嗎？”

路襄剛好背上書包肩帶：“對啊，她讓我跟你說她會順便把八班的試卷一起帶回來的。”

“她去了多久了？”

路襄看了眼手機，盤算了一下：“十分鐘吧。”

“好，謝謝你。”程昀說完沒回八班，直接從七班那邊的樓梯跑去。

路襄在他身後喊：“你還要去嗎？”

“對。”他的回答逐漸消失在樓梯處。

程昀對地址的記憶力很好，因為地址往往有規律可循，不似大同小異的人臉。

他初來乍到，任一鳴聽到高主任讓他去資料室的時候馬上說了要跟他一起去，因為那裡確實又遠又不好找。但高主任說他和應覺月一起去，任一鳴才放心，因為覺月知道路。在他的要求下，任一鳴簡單地口述了一遍資料室的位置，程昀這才找到路。

他幾乎全程都是用跑的。

程昀來到資料室門口，先去了前台問：“老師您好，請問七班的數學課代表來過嗎？”

管理老師很快回答：“你說應覺月同學嗎？還沒有來啊。”

還沒來？她去哪了？

“好，謝謝您。”程昀馬上沿著圖書館館外開始找。

繞了半圈，在後門看到了她，準確來說，是她的背影……和一個男生的正臉。

兩人似在談話，是朋友的話，程昀不便打擾，如果不是朋友，那就伺機而動。他頭一次體驗到進退兩難，出去也不是，離開也不是。於是他站在與二人視野隔絕的拐角處，脊背靠在冰涼的瓷磚牆上，迎麵的太陽光晃到刺眼，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兩人交流的聲音不大，他隻能隱隱約約地捕捉幾個字眼，再結合語境自己理解。

但他聽到男生說了“算賬”二字，語氣不善，他探出頭去。

應覺月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沒有後退。

直到男生喊了句“看什麼看”，程昀先邁出一腳，應覺月的一句話讓他退了回去——“你確實比較純真”。

那個男生像是惱羞成怒，卻也沒對應覺月做什麼。

從那句“純真”開始，掌握主導權的人就完完全全變成了應覺月。

在他們後續的對話裡，程昀知道了那個男生就是6號那天的藍發男，隻是染回了黑發，他臉盲沒認出來。

但知道以後，程昀也不用出現了。

應覺月才是那個操盤手。她很有技法，循循善誘，引人入甕，那人被耍的團團轉還不自知。

程昀一方麵覺得很新奇，一方麵又覺得不知足。

這種情緒牽引著他再一次探出頭的行動，他剜了藍發男一眼，第一次這麼不爽一個男生。

從跟她認識以來，她一直是溫柔且疏離的。眼前她的這一麵是他窺見的，不是她自願展露的。

他感到幸運，又自覺卑劣。他既矛盾，又清醒著。

直到應覺月說出最後警告的那句話，他知道了這種感覺具體是什麼。

是嫉妒。

……

“所以你才在那裡躲著？”應覺月問道。

程昀嗯了一聲。

兩個人並沒有站在原地回顧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而是邊走邊聊。

本來就很成熟的長相，配上鄭重其事的話語，加上多多少少對他的濾鏡，應覺月相信他。

應覺月在意的是她的不太好另一麵被他知曉了，他會不會就此覺得她虛有其表，畢竟，她很想交程昀這個跟她很多方麵都相似的朋友。但對方的字裡行間無不流露著對她的……誇讚和欽佩，真是挺有意思的。

程昀不敢錯過應覺月臉上的任何一個微表情，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應覺月跟他對上目光，輕飄飄的一句話：“原諒你了。”

程昀這才笑了，笑聲很有磁性：“謝謝。”

宮粉洋紫荊的花朵順著三月的風，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肩上。

應覺月伸手取下，捏著柔軟的一角，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欲蓋彌彰似的補了兩個字：“花瓣。”

程昀身形微不可見地一滯，語氣不太自然：“能給我嗎？”

應覺月遞過去。

他接過那片桃粉色的花瓣，沒有碰到她的手，放進口袋裡的動作比上次應覺月放葉子還要小心翼翼。

口袋像是被花瓣填滿，沉甸甸的。

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吧。

那也沒關係，能做早餐。

但明天是周末。

程昀悲哀地發現，自己目前連個像樣的、能送東西給她的資格都沒有。

更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