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一定知道凶手會來自己家,但他不知道他到底會什麼時候到。”柯南說。
死者是個名副其實的“上等人”,吃穿用度全由他人操持。從這所宅子的情況來看,死者這幾日過得很糟糕,完全沒有能力自己生活。如果他知道凶手所要來的確切時間,是不可能提前好幾天把傭人遣散的。
“凶手殺死了第一位死者之後,一定又立刻到達了下一個死者的住所,這才導致目測死亡時間極為相近,錯誤判斷了二者死亡時間。”
“可是第一位死者是很平常的吃了帶有藥物的食物後,在昏迷中被凶手殺死了。”柯南一手摸下巴,神情凝重。
那另一位死者,為什麼會與眾不同?
一定有什麼被忽略了,或是還有什麼線索未浮出水麵。柯南咬牙。
他在心中把這起看似已經真相大白的案件在心中過了一遍,發現最關鍵的兩處疑點還是毫無頭緒,每一個新的進展都隻是帶出一個新的障礙。
“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取得了相當可觀的進展了。”
“福爾摩斯說過,在得到數據前就急於爭論時錯誤的,你會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在曲解數據,自圓其說了。”諸伏景光瞥他一眼,抽出時間寬慰他,“你不是福爾摩斯粉絲嗎,也學習一下你偶像的某些耐心吧。”雖然這種耐心會被淹沒在他看似急躁的行動中。
柯南一愣,不好意思地衝諸伏景光笑了笑,明白自己因為這次案件太過於焦慮了。
諸伏景光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迅速接通電話,隻聽到萩原研二的聲音,一字一句特彆清晰:“我找到他了。”
“我找到他了,警官先生。”茶原早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仿佛回到了那個冬天。也是站在這片土地上,他說出了同一句話。
他感覺時間輪轉,終於還是把同樣的結局放到了他麵前。
這個電話號碼是那位警察當時在休息室門口給他的。
“如果還想起來什麼,或是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我會一直在。”
茶原早川答應了。
另一邊,接到電話的警員瞳孔驟縮,隻是周圍忙於辦案的警察皆沒注意到。
電話沒通多久,警官再三確認了茶原早川的安全之後囑咐他不要再到處走了。
“如果再有狀況的話,最好撥諸伏警部的電話。他更明白狀況。”警員匆匆披上雨衣衝進了大雨,“切記先保護好自己,其他交給警察處理,不要再冒險了!”
茶原早川乖乖應了。
掛斷電話,茶原早川重新把手機放進口袋。十一把自己的擬態換成一把雨傘,斜撐在茶原早川頭頂,仔仔細細護住他,沒讓他淋到一點兒雨。
“十一,”茶原早川茫然地開口,“我是不是做錯了?”
“當選擇出現的時候,結果其實已經注定了。”十一說。
茶原早川於是不說話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快一天沒有吃過飯了,估計是低血糖又犯了。
茶原早川脫力倒下去的那一刻被接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站著還是躺著,隻覺得身體輕了又重,頭一陣陣發暈,完全看不清眼前是什麼,也聽不清十一在說什麼。
等到茶原早川終於緩過來,發現自己趴在一個人背上。
秋穀田穩穩地背著他,正穩步向前走。
大一號的雨衣罩在他身上,隔離出一片乾燥的區域,他一點兒都沒淋到雨。
而秋穀田的身上已經快被澆透了。
雨砸在他的頭上臉上,發出無數聲沉默的輕響。
茶原早川的身體還是沒什麼力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就乾脆不說話,聽著雨聲和腳步落在水潭中的規律聲響,敲了敲躲在口袋裡的小鳥。
然後秋穀田的頭上就撐起了一把傘。
兩人一路沉默著,到達了一家屋簷下。房屋亮著溫暖的燈,在雨幕中隔絕出了朦朧的光線,顯得不太真實。
秋穀田把他放下,久久注視著他,突然開口。
“都長這麼大了啊,該知道好好吃飯了。”
然後他露出了一個笑,像是那種快要在某種無止境的苦難中解脫時對未來幸福的憧憬,卻絕不會讓看到的人覺得快樂,反而顯得像某種溫和的棄絕。
茶原早川於是想起自己曾經是見過這樣的笑容的,在一切都無可挽回之後。
在無數次無可挽回之後。
一如這次。
他明白秋穀田在向他道彆。
十一的話還在他心中回旋,撞向群山,絕望的發出回聲。
“田叔,”茶原早川最後叫了一次他的名字,隻是徒勞地說,“你餓嗎?”
秋穀田搖了搖頭,伸手想替他理理雨披。
雨勢太大,即使披著雨披,警員的奔跑也讓雨水無可避免的落在了身上。雨披被風鼓的起舞,反而拖滿了他的步伐。
警員乾脆把雨披脫下,抱在懷裡,然後繼續向茶原早川所說的地點奔去。
這是今冬下的最大的一場雨了吧,警員想。
不知道茶原早川那孩子安全了沒有,他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帶傘。他問了值班警員,對方也不記得那時候有沒有下雨。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隨後便消失了。他一心一意地向前,不再胡亂想一些旁支的事分散注意力。
在一片雨幕籠罩的黯淡街道中,一所亮著燈的房子會吸引所有過路者的目光,警員不可避免的往側邊撇了一眼,就這一眼讓他猛地停住了腳步。
秋穀田感受到了警員的目光,迅速抬頭,正好和他對上了目光。
秋穀田反應很快地改變了手伸出的方向,抓住了茶原早川把他拽了過來。茶原早川一個趔趄就被拉到了秋穀田身邊被牢牢製住。秋穀田拿出刀橫在茶原早川脖子前,衝警員吼道:\"你彆過來!\"
警員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咬牙吼道:“我不動!我沒有惡意!你先把刀放下!”
他見秋穀田的刀壓在茶原早川的脖子上,且有越來越往裡的趨勢,生怕他一個激憤失手把茶原早川給殺了,直接不管不顧的把具體內心深處的想法吼了出來。
“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幫你逃走的!”
此話一出,警員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一處已經崩塌許久的地方,正在劇烈震動。像是地震,剛開始覺察不出,但是卻持久且深刻,最終爆發出來他自己都為之震驚的巨大力量。
他沒有看秋穀田,也沒有看茶園早川,他隻是看著屋簷處正在往下的雨簾,這道雨簾模模糊糊的隔開了他們。
警員說,“對不起。”
“對不起?”秋穀田握刀的手緊了緊,感受到了巨大的荒謬,“你知道這兩天有多少人跟我說過對不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