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是神秘的生物。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不過或許這隻是因為剛剛接觸,缺乏了解才會這樣的,畢竟,人類生來就居住在這個世界裡,他們應該是與這個世界和諧相處的種族,親切而精致才對。
“那裡……是不是有什麼你期待的東西?”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心裡卻沒抱什麼她能回答的期望。
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那裡有我的爸爸。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這樣嗎?原來她在等待親人歸來啊。他的表情舒展了。充滿希望的等待,那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吧?
然而下一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滑過他的腦海——如果那唯一的親人,永遠都不會歸來了,那她該怎麼辦?他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她仍然是望著遠方發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或許她也會一直在這裡等下去吧?
他心中突然湧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想了解她真正的內心世界。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道是被她心中美妙的旋律吸引了,抑或隻是單純對異種族的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雖然有點迷惑,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不是嗎?
他的左手開始彈奏,那旋律不是彆的,正是他剛才聽到的令他著迷的人類的心曲。純淨,憂鬱,在無邊無際的時空中彷徨的旋律。任何人類的樂器,都無法將其詮釋得淋漓儘致。但是,如果那並不是一件人間的樂器呢?
她茫然地望著大海,那片躍動的深藍色突然在她身邊伸展開來,她眼前的世界瞬間變得神秘莫測,她緊張地回過頭,發現他已經不知去向,而她的身後則變成了一片她從未見到過的土地——天空永遠都是深藍色的,海依然在身邊咆哮。天上沒有太陽,但是這片土地上卻鮮花盛開,樹木成蔭。土地上有人居住。年輕人在田園裡勞動,小孩子們在樹林裡嬉戲,老人們坐在樹下高談闊論。最奇怪的是,他們無一例外地都長著天空色的銀發,海洋般深藍的眼睛……
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幸福的國度!
豎琴的旋律終止了,她眼前的幻境也消失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一切那麼真實地顯現在自己身邊,就好像自己也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一樣。或許人永遠無法欺騙的,就是自己的內心吧。
“剛才那個是……”她終於開口了。
“是你的心聲。”他朝她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心聲?”
“在這個自然界中,每一樣事物,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有它們自己特定的聲音,你們人類也不例外。有自己特有的聲音。那一切的聲音在我們聽來,就像是音樂的旋律一樣,妙不可言。或許你們無法理解那種美麗,所以我剛才將它彈奏出來了。你聽見的,就是你自己心中流淌出來的聲音啊。”
她有點迷茫,剛才並沒有聽見豎琴的聲音,而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那怎麼能是“聲音”呢?
“可是我沒有聽見琴聲啊?我隻是看見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次是他沒有作答,他手中的豎琴弦,微微發出銀色的光。
海風變強了,浪花隨之也狂躁起來。她望著一言不發的他,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海風吹著銀色的頭發,像真絲般閃著光澤。
那一瞬間,她有種感覺,眼前這個人似乎不是一個如自己一般的普通人。比起人類,他更接近一種自然的存在。而且,他能看透她的內心世界。但是這並沒令她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相反的,她卻有一種被親人關懷的感覺。那是她從未從她父親那裡得到過的關懷。
“那些人……是你的同伴嗎?”
他微微點了一下頭。
“看來你果真是從‘幸福的國度’來。”
當他聽到這句話時,他是多麼高興啊。
“如果你喜歡那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她並沒有表現出他期望的反應,眼神中仍帶有一絲懷疑。
“隻是去玩一會而已。你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他又補充了一句。
看得出來她在猶豫。不過他還是向她伸出了左手,愉快的等待著回應。
“如果你能親眼看一下那個地方,你一定會覺得比你想像中的還要美麗。”
她看著他的眼睛,慢慢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他的左手中
她永遠都不敢想像,就是那命運的一瞬間,她的整個人生從此改變。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啊,對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我的名字叫Elfin,在你們人類的語言中,好像是精靈這個意思。那可能是傳說中一個最接近自然的種族吧……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他們都叫我丫頭。”
“這個……不算是名字吧?好像人類的女孩都可以這麼稱呼的。”他頓了一下,“不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你Ifing嗎?”
“Ifing?”她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你不知道嗎?”他同樣覺得不可思議,“在你們維京人的傳說中,命運之泉Urd的泉水彙集成了一條永不枯竭的生命之河。諸神黃昏後,那條河的河水滋潤了戰後的焦土,大地由此獲得新生……那條河的名字就是Ifing。”
“可是,”她還是沒有完全明白,“為什麼你要那麼叫我?”
“因為我在聽到你的心聲時,想起了這個傳說。”
……
Ifing,生命之河嗎?
那就是我的名字,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還有那個長著天空色的銀發,海洋般深藍色的眼睛,彈著豎琴的陌生人。他是第一個用這個名字呼喚我的人。
以後呢?
再以後呢?
……
已經灰飛煙滅了,誰知道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