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明晃晃的照在餘歡的臉上,初搬新家的一小隻揉揉惺忪的睡眼,開始觀察著周遭有些陌生的一切。
嗯...餘歡迷迷瞪瞪的拉開房門,往胡懷瑾的房間瞅去。
謔。這個卷王,竟然上班去了。
餘歡仔細觀察著胡懷瑾簡約到極致的房間,十幾年前的回憶不斷浮現腦海。
印象裡的胡懷瑾,一直都很樸素,黑色的半框眼鏡,簡單的馬尾,幾乎從春到冬都穿著襯衫的身影......
餘歡久久的看著屋裡的一切,遲遲不敢邁腳進去。
餘歡有些低落的歎了口氣,穿著拖鞋走到客廳中央,觀察著兩人共同勢力範圍的地方。
像是一隻巡視領地的貓咪,邁著優雅的小步子在不大的房子裡轉來轉去。
直到一扇關著的門擋在餘歡麵前。
餘歡疑惑的看著整個屋子唯一關著的門,遲疑著握住冰冷的門把手。
餘歡推開門的一瞬間,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呆在原地。
這個屋子,不知道為什麼,與其他屋子不同,無比的亂。
可以說是所有房間裡當之無愧的最亂了。
不知道寫著什麼的稿紙堆滿桌子,又被風推就著鋪滿地板,一摞記事本壘在桌旁的置物台上,與紮的滿是窟窿的飛鏢盤作伴。
桌子的抽屜半打開著,裡麵是各種各樣的小東西。
好像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藥瓶子。
餘歡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沉吟一聲,蹲下一張一張撿拾著地上的稿紙,一張一張的看著。
“2023年1月22日,晴。
笨蛋小餘同學,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是一個人靜靜的呆著,還是在忙自己的事情?我好想你。”
“2024年3月26日,雨。
聽學長說,我這樣的頂多算有科研經曆,不能算是有科研成果。好煩,還要準備文書材料,還要寄走。條條道路都不容易啊。晚安,小餘同學。“
2024年9月28日,晴。
學到了喜歡的神外,挺開心的。也可以去自己喜歡的學校上課了,哦不,應該是去上班。不知道你現在在乾什麼,會當精神科醫生嗎?還是會轉行乾一些彆的?“
“2028年5月3日,陰。
很多年都沒見過了吧。我都要忘記你什麼樣子了。但為什麼每次睡著都會夢見你呢。什麼時候才能控製我的夢,讓它停留在那些開心的地方不要前進,這樣你就不會給我一個離開我的理由了。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就算最後還是要分離,我一定要在你說出那個理由前告訴你,我喜歡你。“
...
餘歡看著一張張稿紙,不可置信的摩挲著稿紙有些參差不齊的邊緣。
寥寥幾張稿紙,餘歡便已大概明了胡懷瑾這些年的心路曆程。
從不斷逃避時的安然無事,到緩慢脫敏時的歇斯底裡,到漸漸適應時的冷靜麻木,再到夜深人靜時的夢魘纏身。
她在她的筆下從未離去,她在她的夢裡恍若幽靈。
這從來不是她說的習慣的過程,這更像是一種戒斷反應。
餘歡心裡咯噔一聲,看著“我喜歡你”幾個字陷入沉思。
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隻是自己的暗示她沒有明白。
那句“我覺得我們適合做情侶”還沒有發出去,就已經被埋沒在無儘的瘋狂中。
餘歡抹了抹眼角快要滴落的眼淚,輕輕把稿紙放回桌子上,眼睛卻看向了置物台上的一摞記事本。
那那些呢?也是她的日記本嗎?
餘歡一點點靠近角落裡的置物台,抽出一本筆記本,仔細的擦了擦封麵的浮灰,如教徒對待聖經般虔誠打開。
“餘歡,帶你去玩好不好?
不好,我的工作沒乾完,要不你給我打打工,乾完了我就陪你去。“
“吃草莓,你最喜歡的。
來,第一個先給你,洗水果辛苦啦。“
“如果你沒有選擇這個職業,你最想乾什麼啊?
那應該是...陪你到處去玩,給你畫好看的畫像,添上美輪美奐的背景,然後我鑲個框子擺起來。或者寫詩給你,給你準備浪漫的燭光晚餐。諸如此類吧。“
“胡懷瑾,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好啊,那你就是我女朋友了。我要給你買好吃的。
閉嘴你個吃貨,就知道吃。“
餘歡一頁一頁的翻著,心裡五味雜陳,笑著笑著眼淚就情不自禁的掉了下來。
在她的小說裡,她們在一起七年,一起開心了七年,一起幸福了七年。
從分彆之前開始,她用自己的筆改寫結局。
為自己營造一個完美的無可挑剔的夢。
她確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怨恨,因為她一直活在自己構建的虛擬世界裡。
然後沉醉其中,麻痹意識。
餘歡的心理防線在字裡行間中一點一點被瓦解。
最後一本小說沒有寫完,於今年戛然而止。
她和她重逢的那年。
“乖仔,你之前不是問我如果沒有選擇這個職業,我想乾什麼嗎?我寫好了,你看看。
——去縱馬逐鷹,仰天長嘯;覽長河落日,孤城飛鳥;往星河撐篙,長夜寂寥;訪怪石嶙峋,險道迢迢;趁醉飲牛角,篝火歡笑;戀吳儂軟語,江南落腳。
或以天為蓋,以地為席,攜佳肴而聚,徹夜笑談;或攜摯愛,匿跡街巷,看魚龍夜舞,鳳簫聲動。
所見非山非水,卻見群青綿延,半見滄浪。
便攬大塊以抒胸臆,披煙火而過世間。——
太文縐縐了,你就欺負我語文沒你好是不?
啊乖仔我錯了,你彆扭耳朵,我錯了,饒了我吧。
乖仔,美女,寶貝,女朋友,老婆,媳婦,親愛的,我錯遼。
閉嘴。跪搓衣板去。“
餘歡看著小說,像是在看著平行世界的胡懷瑾和自己。
幸福而自由的生活著。
餘歡輕柔的把小說抱在懷裡,昂起頭悲戚的笑著,笑的淒涼,笑的瘋癲。
窗外枝頭的鳥兒大聲吱吱喳喳的叫了兩聲,振振翅膀飛走了。
房間裡那隻兩腳獸的悲鳴聽得心碎。
等心情稍微緩和一些,餘歡才戀戀不舍的把小說按原位放好,儘量不讓胡懷瑾看出破綻。
這裡應該是她平日裡處理自己情緒的地方吧。
餘歡眼神迷離,無力的靠著牆目光遊移,直到眼神落在進門時瞥見的那個看起來像藥瓶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