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暉怔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三個孩子,三個嫌疑人,三個不在場證明——除非凶手不在這三個人之內，不過這種可能的概率隻有5%,之前你也說了。”齊燁話鋒一轉“你敢保證這起案件背後，不會有人？”

見宋向暉不語,齊燁繼續道“你說一個不諳世事的高中生,能通過自己,完成一場完美犯罪?這樣的可能性不大吧。”

“是不是完美犯罪還不一定呢。”宋向暉冷笑道，他拿出了一本冊子“世界上，就不存在絕對和完美

這裡是那三個人的不在場證明。”

齊燁翻開冊子，三名嫌疑人的頭像映入眼簾,因為三者都為學生的緣故，所以這審訊的地點也在校園內,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可以說是給足了麵子。

預審一(第一位嫌疑人代名為甲）

問:你叫甲是吧 甲:是的

問：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隻要如實回答.可以嗎？

甲:這是在審問我嗎?

問：這是必要的審問調查，希望你能配合。甲(不語)

問：你不說，我就當你同意了。第一個問題：你認識周允顥嗎？甲：認識。

問：什麼關係？ 甲：朋友.

問：周允顥是哪一天被害的？甲：這不是你們警方知道的嗎？

問:你隻需回答我的問題，無需反問我。甲(不耐煩）：四月二十五日。

問:四月二十五日內那天你在乾嘛? 甲:四月二十五日那天晚上……

齊燁指著這段話道“這審訊員還沒說早中晚,他就自己說晚上了？”宋向暉點了點頭“不過你看——”

問:你怎麼知道周允顥是晚上被害的?甲:這還用問嗎?不僅僅是我連周允顥自己白天的時候都還在教室裡上課,不是晚上難不成還跨時空殺人?

“這個人的性格有些強勢,你看這短短九句就可以看出來他(她）明顯想掌握這場對話的主動權——並且你看,麵對警方的反問,他也思路清晰,有理有據。”宋向暉道“讓人反駁不了。”

“有準備過?”齊燁道“好像也不像,審訊員也是抓住他回答中的奇異臨時提問的。”

齊燁的臉色還很蒼白,因為剛剛的動作起伏有點大,痛得他直仰起了脖子,細細的冷汗不斷冒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在這一瞬間,宋向暉的情緒似乎再也克製不住了，殺意溢出眼外,咬著牙彆過了頭,手情不自禁地攥著被子,青筋突起……

“我會聽話的。”

“哦,是嗎?我以為你跟警察混久了,覺得自己是警察了呢。”

“……”

“你和他走得太近了,注意保持距離。”

“我跟你說過了,我和他沒關係,隻是都是同一起案件的主理人。”

“你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飛蛾渴望得到光明,可是它碰到火焰,不也照樣灰飛煙滅?

——這個道理相信你懂。”

既然都已經是不見天日的飛蛾了,那麼在灰飛煙滅之前,至少可以拉和它一樣的蠕蟲給自己陪葬

將蠕蟲藏身的陰溝燃燒、待燼、揚灰。

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會自己去死的。

隻是我不希望讓他知道,我是一個壞人。

“疼嗎？”宋向暉努力穩定著情緒。

齊燁感覺到了他的狀態不對“宋向暉，你怎麼了？”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呢……”宋向暉捏了捏鼻梁“倒是你……不說了,不說了,我們繼續……”他連舒了幾口氣揮了揮手，捂著臉沉默了許久“你不用擔心我的。”

齊燁看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枕頭下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拚命著撕開,塞到了宋向暉嘴裡

“不要被困在過去。”

聽到這句話,宋向暉驚訝地抬頭——他怎麼？他知道？

“你看,向暉——你有沒有覺得他（她）把時間都記得太清楚了。”齊燁指著筆錄,似乎沒有注意到宋向暉的神情。

宋向暉睜大了眼睛

現在明明是黑夜，但是好像一刹那，就那麼一刹那，光真的照在他身上了……

可是上一次這般如陽光的人已經死了。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好人好像從來都不長命,壞人卻依舊道遙於人間。

就像他死了，我卻還活著。受害者死了，凶手還未落網。

同一個道理。

宋向暉麵無表情地順著齊燁指著的方向望去。

所以我一定要將他(她）抓捕歸案。

問:在四月二十五日,晚上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甲（語氣頗有不滿）我們晚自習下課是晚上八點，時間一到我就和我同寢的人一起回寢室。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在八點十分左右的時候到的寢室吧——然後到寢室,我們就開始打掃衛生,差不多打掃到八點半……”

“八點半?!”齊燁謹慎地望著這一個敏感時間點。

“你看他（她)之前所有時間好像就隻為了給那個八點半鋪墊。”宋向暉眯起了眼“你說得對，他（她）對時間點記得太清楚了，如此強調時間反倒顯得有些刻意。”

甲：八點半之後就有老師過來檢查衛生，並且八點半之後就不能出寢室了——這個寢管都看著的。”

問：我問你過能不能出寢室了嗎?

甲：你們警察審問還能問些什麼？不就是想套出有沒有作案動機，有沒有作案時間，我說這句話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除我之外在寢室內的所有人都不會也不可能有作案的機會……

“明明隻在問他（她）一人,他(她)卻扯到其他人。”齊燁笑道“好一個大義凜然。”

“其實他（她）這句話還可以有另外一種理解——所有人都可以為我證明我不會也不可能有作案機會。”宋向暉挑了挑眉“這個人更想表達的意思似乎是這個——

他(她）咄咄逼人的樣子可真有趣啊。”

問：你知道周允顥的被害時間是幾點嗎？

甲：我怎麼會知道,這不是你們警方自己該知道的事嗎。問:周允顥的被害時間就在八點半到九點之間……

宋向暉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審訊員不行啊。”

齊燁看了他一眼,鑒於見識過了宋向暉超強的審訊能力，所以他非常好奇宋向暉的想法。

宋向暉繼續道“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先告訴他（她）死者具體的死亡時間,聽聽他(她）到底多有時間觀念,何樂而不為呢?”他咬碎了糖果“就如像他（她）之前強調八點半一樣，如果他（她）真的心裡有鬼，也會重點說明他（她）在九點時的不在場證明,審訊員如此直白，反倒會讓他(她）警覺到自己說辭中的把柄——或者.我會跟他(她）報一個假的時間點……”

“報一個假的時間點,給他(她)個措手不及。”齊燁道“除非他(她)心理素質足夠強大,不然的話不可能不會有反應。”

“對”宋向暉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他的脖子修長雪白，脆弱的頸部動脈一覽無餘。

問：在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你在做什麼?

甲:等老師走了之後,我就去澡堂洗澡了啊,我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啊對了,那一天學校突然斷水,所以我們在澡堂等了好久，多長時間我就不知道了,這個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去問我的同學，有很多人在澡堂，他們可以給我證明……

宋向暉:“你看,你看,和我猜得一樣,他(她)這一段就謹慎很多了。”

齊燁：“不過他(她)還是有那種強烈的,想為自己擺脫嫌疑的心理。”

“確實有點太心急了，可從這個人前麵的反應，這其實也符合他（她）的性格——但是。”宋向暉頓了頓“不管是開始的打掃到八點半，八點半之後有老師來檢查不能出寢,還是最後的去澡堂洗澡——經過核實，句句屬實,就連突然停水這麼湊巧的事也是真的——

你說奇不奇怪，你越是相信的東西就越是假的,越是不信的東西就越是真的。

“有沒有可能偽證？”

“不會，一個兩個可能可以作偽證，一群人就不可能了。”宋向暉想站起來，奈何腰部酸脹，椎骨鑽心的刺痛迫使他不得不放棄。

“反正都在醫院了，明天不如去做個檢查。”齊燁見他這樣有些擔憂道。

“哎，也就這樣了，看了也沒用。”宋向暉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還這麼年輕，以後老了怎麼辦”

“能不能活到那個歲數還不一定呢……”宋向暉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