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儘頭既是真相，也是無儘的深淵。
齊燁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他繼續靜靜地扇著風，見到宋向暉臉上冒出了汗，使抽出一張紙巾為他細細擦去。
“向暉，其實很多時候得多為自己想想。”
宋向暉有些反應不過來齊燁說的這句話，一下子睜大眼呆呆望著他。
齊燁難得見到宋向暉這可愛的表情，情不自禁地湊近了些，他笑了笑露出了淺淺的梨渦，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袋……中藥。
“多為自己想想，就不用吃這麼多藥了。”
宋向暉見到那袋中藥，表情果真逐漸失控，還沒喝就已經寫滿了抗拒。
“如果你身體還像以前那樣好的話，根本不需要喝中藥調理。”齊燁將熱過的中藥倒進碗裡，拿著勺子輕輕攪拌著向一臉驚恐的宋向暉步步靠近“來，我喂你喝。”
“我現在也不是很好……”宋向暉感覺危機壓迫而來“停！”
將要靠到唇邊的勺子竟然真停了下來，宋向暉警惕地盯著這勺子悄悄往後那了幾步，隨後理直氣壯地抬頭，卻發現齊燁正一臉譏誚地望著自己，似乎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宋向暉狠狠瞪了他一眼。
“嘖嘖嘖，這麼凶。”齊燁眼中的戲謔不僅沒散反而像是快要溢出眼外。
宋向暉似乎是一下子急怒，他掩著嘴連連咳嗽了幾聲，喘了幾口氣緩了好久“我身體好著呢！不用吃藥！”
“難怪你一直不肯來醫院，原來是這樣……”齊燁滿臉“我明白了”的表情“那剛剛咳嗽的人是誰？”
“嗆去了，是口水嗆去了！”宋向暉明顯急眼了，伸手就狠狠地打了齊燁一下，這力度可不是開玩笑的，痛得齊燁倒吸了一口涼氣。
望著齊燁這反應，宋向暉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挑了挑眉“痛嗎？痛就對了——我就說我和大學時一樣……”
就是這麼觸不及防地，一縷苦從舌尖而入，然而還沒來得及延至舌根，甜味就蔓延了開來。
宋向暉反應過來的時候齊燁剛剛好放下勺子——他剛剛喂了宋向暉一大勺中藥就立刻往他嘴裡放進了一塊糖。
“敢偷襲我？”宋向暉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你長膽子了是吧！”
“不敢不敢。”齊燁笑得有點肚子疼，一回神見宋向暉的死亡凝視“哦哦哦不生氣不生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宋向暉一邊笑著，一邊咬牙切齒地掐住了齊燁的大腿“我心情可好了，非常好，好、極、了。”
這痛得差點讓齊燁背過去——他狠起來果真就沒有假過。
一碗中藥下去，宋向暉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地接近地獄，卻又總是在邊緣處被齊燁給硬生生地給拉了回來。
總之他現在一整個人都不大好。
“病痛難不成比喝藥舒服?”齊燁微微眯著眼。
宋向暉也是真不想再開口了，滿口又甜又苦的神奇味道讓他神智不清。
“說真的，如果你養好病多鍛煉恢複到你大學時候的樣子——那犯罪分子們……嘖嘖嘖可就彆枉想從宋警督手裡完整地出來嘍!”
“不要說犯罪分子了咳咳咳……你也彆想。”
他講這句話那認真的樣子屬實讓齊燁有些寒毛倒立……因為之前他就被宋向暉實打實地“揍過”。
記得那時是格鬥比賽，齊燁恰巧對上了宋向暉，以齊燁這種體格，掰倒宋向暉其實也是不難的事，隻不過他那時收了幾成的力。
收了幾成的力後果就是被宋向暉“打”得“半死不活”。
宋向暉很有技巧，他總是能做到讓對方活著卻隻“吊著一口氣”的地步。
——齊燁就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在格鬥比賽之後他連續三天下不了床。
“那前提是你要謹遵醫囑好好養病。”
宋向暉彆過身子咳嗽了幾聲，背對著齊燁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謹聽醫囑有什麼用，反正不也還是治不好。”宋向暉淡淡道“你可就彆瞞我了，我是不是肺部纖維化了?”
見齊燁沒說話宋向暉笑了笑“小的時候，我爸爸很喜歡抽煙，媽媽跟他說我體質不好，讓他不要抽，結果我還是因為吸入大量二手煙得了很嚴重的肺炎，所以我肺部就落下毛病了。”
他似乎是自嘲般“我小時候可真的是個病秧子，天天生病，我媽為了照顧我還辭去了工作……可這也是她被家暴的開始。”
……
“我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但這兒子卻是個廢物！果然什麼母狗生什麼樣的狗崽！”
小向暉推開一些門，他看見媽媽被爸爸扯著頭發，爸爸還不停地辱罵她“我這麼努力工作還低三下四去討好那些畜生是為了什麼！你倒好，辭了工作倒一身輕了，那我怎麼辦！怎麼辦！”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媽媽的一把頭發被爸爸硬生生地扯下。
小小的宋向暉不知自己為什麼緊握著拳，但剛剛的那一幕卻已永刻眼底。
“你說過你會永遠聽從我的……”這是門關上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而這句話也像詛咒般困住了所有。
“哎……你看我都扯到哪裡去了。”宋向暉笑道“不過真羨慕以前啊，生病至少還有媽媽陪著我……”
這似乎是第一次宋向暉向齊燁提起自己的家庭，也是他極其難得的一次坦白。
“現在有我陪你。”
宋向暉猛地抬眸，恰好對上了那雙眼睛。
原來人一旦享受過陽光，是無法再次忍受黑暗的。
“幺幺，快過來。”
原本正在玩積木的小向暉很快地放下手中的玩具，跑到了媽媽的身邊。
媽媽原本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卻因長期受到家暴，臉部淤青、雙眼浮腫，她抱起了宋向暉，宋向暉卻發現因為太過消瘦她的腿骨實在硌人。
“幺幺，讓我好好看看你。”她輕輕地摸著小向暉的臉，溫柔地注視著他的眼睛，見到可愛的兒子，她忍不住掐了一下。
“我的兒子真可愛。”
宋向暉其實是麵無表情的，這種樣子放在小孩子身上不能說可愛，簡直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