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 鏡像(1 / 2)

無色餘暉 藍遂寧 4700 字 2024-03-30

宋向暉並沒有再理他。

“圍棋黑先白後,因此理論上白子不應該比黑子多。”宋向暉平靜道。

“宋隊。”警員急匆匆地跑進來“這是所有找到的棋譜。”

宋向暉點點頭接了過來,仔細地一張張翻過去“這裡確定是全部了嗎?”

“是的,這裡是沈夏光職業後的所有棋譜。”警員認真答道。

“沒有?”宋向暉一邊看著棋局一邊翻著棋譜“怎麼會沒有——不對啊。”

宋向暉的手一滯“這盤棋局充分地體現了沈夏光的風格,我開始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他之前對局的複盤,可是這裡並沒有……”

“我今天早上都去負責人房間收拾過,根本沒有看到這盤棋過唉。”保潔員道。

“自陳淼走出監控室到墜樓一共相差一小時十五分鐘。”齊燁支著下巴望著監控“在這期間沒有人進出過他的房間。”

“查一下陳淼的通訊記錄。”宋向暉抬頭道,他的聲音沙啞卻果斷。

“這會不會是沈夏光業餘段位時下的棋?”樓祺側著臉問道“或者說是他平時練習時下的棋。”

“可是又沒有棋譜?”齊燁反駁他道“那些棋局恐怕除了沈夏光本人,沒有人會記得。”話音剛落他似乎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沈夏光本人……”

“大家有沒有覺得這起案件的疑點有些太多了……”樓祺滿臉恐懼道“好恐怖……”

“大驚小怪什麼!”宋向暉狼狠地瞪了他一眼“模仿沈夏光下棋也有可能啊。”

“那他想乾什麼,下棋還模仿沈夏光的風格?”齊燁皺緊了眉頭“裝神弄鬼的。”

“就是裝神弄鬼。”宋向暉冷哼道“想混淆警方視線。”

“那查訊他今天的通訊記錄是因為什麼?”樓祺睜著天真的大眼睛。

“你可不可以學著自主思索一下。”宋向暉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齊燁望著被打得咿呀直叫的樓祺,笑著搖了搖頭。

“這種凶手最喜歡玩的就是你這樣的警察。”宋向暉冷冷瞥著樓祺道“利用已經死去的人來營造恐怖的氛圍,然後再讓你上當。”

宋向暉站了起來“這世上人才是最恐怖的生物,因為人可以創造無限的可能——你看,鬼與神靈不也是人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出來的嗎。”

樓祺表示自己已經受教,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總結的來說,這個所謂的凶手先是混淆了時間,創造出了時間上的不可能……”宋向暉低眸又大概翻了一下棋譜。

“蒙太奇!”樓祺舉起手大聲道,隨後認真地背起了知識“蒙太奇式謊言,通過顛倒各個零碎事件的前後順序以此改變整起事件的總體含義……”

“停!”齊燁一把按下了他的手“如果真的是蒙太奇的話,如果真的僅僅隻是通過改變事件前後順序來改變整起事件的意思——那麼,追本溯源,歸根結底……沈夏光不也照樣還是殺了人麼?”

“齊燁說得很對,運用這所謂的蒙太奇手法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宋向暉認同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可就更看不懂了,怎麼又像是在偽造,又像是在揭發的?”

“宋隊、齊副。”技偵人員推門而入“死者陳淼在下午一時十三分到二時零二分一直在與一個不明號碼通話,據查實,這個號碼為公共電話。”

宋向暉笑了一下“我果真沒有猜錯。”

“凶手是通過手機通話與死者進行的對局。”齊燁先他一步答道。

“對。”宋向暉斬釘截鐵道,隨後他轉頭對一旁的刑警道“這附近有沒有公共電話亭?就是剛好可以看得到這幢樓樓頂的那一種。”

“宋隊,這裡附近並沒有公共電話亭。”刑警答道。

“好。”宋向暉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會兒“現在重要的是得解開這盤未完棋局的謎點。”

“宋向暉。”齊燁打斷了他“我雖然不懂圍棋,但是你之前不是說這盤棋局中白子比黑子多嗎?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執黑子的凶手故意少下了一步棋?”

“但執白子的死者又不是傻。”宋向暉不耐道“等一會兒……”

他的腦子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棋盤,隨著雙眼掃過,一顆顆棋子落於那無形的棋盤之中,如同千軍萬馬間的較量,一子落於縱橫之間,或是滿盤皆輸或是旗開得勝。

一念之間,落子無悔。

“這不是對局。”宋向暉淡淡道“這是複盤。”

“複的是一盤巨大的棋局,且還遠遠沒有結束。”宋向暉放下了棋譜道“我數出白子比黑子多的原因是因為在這個生死劫點之前,已經有人替陳淼複了。”

齊燁望著宋向暉所指的交錯點“你的意思是……在陳淼之前,已經有人複過了這盤棋局?”

宋向暉點了點頭“但準確地來說,那一個人隻複盤到了這個關鍵點,之後全部都是陳淼接著複的。”

“那麼這局複盤中少掉的一顆黑子……”齊燁猛地撐大了眼。

“在另一個案發現場當中。”宋向暉平靜道“在這起案件之前,還有一個人被謀殺。”

“這盤棋局,就是黑對白的審判。”

……“在這起案件之前的那一個死者會不會就是沈夏光相機錄像中的那一個人……”齊燁雖開著車,眼睛卻時不時地瞥著後視鏡,卻找不著宋向暉。

宋向暉正閉目養眼著,一天經曆了這麼多事,他也實在太累了。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局裡的事情我來處理?”齊燁聽著他沉重紊亂的呼吸聲而內心緊繃“你還是得好好休息才行……”

“不用。”宋向暉硬生生道“我很好。”

他冰冷而毫無感情,卻不知是因為虛弱沒有氣力,還是內心早已沒有了波瀾。

“我覺得相機錄像裡的那起案件,要麼就是那個人沒死,要麼就是被拋屍到深山老林去了。”齊燁歎了一口氣“要不然不會過了這麼久市局都沒有接到報案。”

“深山老林。”宋向暉似乎得到了什麼重要提醒“你覺得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有。”齊燁恍然大悟道“且這種可能性很大。”

“不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宋向暉低沉的聲音漸漸消散。

“嗯?什麼?”齊燁見宋向暉遲遲不說話,便轉過身望向了後座,宋向暉低著頭捏著鼻梁,這是他頭痛時常做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藥物所致的後遺症,疼痛已經轉移至了頭部,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讓他幾近崩潰。

“你有沒有止痛藥……”宋向暉在不知覺間顫抖著。

齊燁看不到宋向暉的臉,卻見他蒼白的手不斷有青筋突起。

“止痛藥對身體不好,我帶你去看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