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既然我們已經成為同事,就務必需要友好相處。你、你不能隨便罵我。”他說。
其實脫口剛說完,鐘慈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說絕對會造成誤解,連忙擺著手,道:
“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是我表達不準確。我其實想問——你一直戴著手套,是潔癖,還是因為身體生病了?”末了,她又補充一句,“我觀察過你,你似乎沒有潔癖。”
印象中,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他也是戴著手套,還是皮手套。如今都四月中旬,海圳的氣溫早穩定在25°以上,正常人不應該這個時候還戴手套,雖然他戴的是絲綢手套,冰涼的觸感,可以降溫。
淡淡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羿修嘴角翹起,頗為神秘地說:“我雙手沒有生病,之所以要戴手套,是因為要保護人。”
“保護人?這是什麼原理。”
“檢驗真愛的原理。——簡單來說,除非是我命定之人,否則,其他人不小心碰到我的手,都會被電到。”他的重音一直放在“人”字上。
“冬天靜電那種?”
“比那還厲害。”
“那你可以摘下手套讓我試試嗎?”
“怎麼著,小姐有興趣想驗證你是不是我命定之人?”
“我才沒那麼自戀。”鐘慈吐著舌頭,“我吧,其實覺得你又在說話誆我,所以我想殘忍地戳破你的謊言。”
“小姐你這樣想法果然很殘忍,”他聳聳肩,雖然嘴上這麼說,行動上卻很配合,“好吧,我摘掉手套,看咱倆鹿死誰手。”
摘下手套,羿修亮出那雙骨節很是修長、白皙、漂亮的雙手,他伸出左手緩緩握住鐘慈的右手,十指慢慢扣攏。
五分鐘後,鐘慈像甩燙手山藥那樣要甩開他的手:“哪裡靜電了,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就想趁機吃我豆腐。”
“吃豆腐,這是什麼意思?”他的嗓音有種單純感,令鐘慈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少裝糊塗。”
“小姐,我是個很多年沒來過中國的老外,我發誓,我是真不理解‘吃豆腐’的意思。”
“你沒來過中國,那你中文怎麼說得這麼溜。”鐘慈被他的話帶偏。
“因為我在上中文課,每星期三節,從來風雨無阻。”
“少騙人。你這種身份平時肯定忙死了,怎麼擠時間學習?”
“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擠一擠還是有的。”他竟知道這句名言,看來的確有兩把刷子。
汽車下了繞城高速,又上了高架,最後平穩地朝近郊翠湖方向駛去。
這裡有海圳最有名的彆墅區,半人工半天然的翠湖島嶼上鱗次櫛比坐落著四十多座獨棟彆墅,在沒有大型港口隻有無數大江大河縱橫在城市中的的海圳,能推門見到生態極好的公園湖,是很多市民可望而不可即的居住願望。
鳳凰街,29號。
司機停穩汽車,用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恭敬地把車的後門打開:“先生請,小姐請。”
待兩人依次下車,司機返回車中從彆墅外的一個出入口把車開去停好。
與途經中鐘慈所見的其他三十幾座獨棟彆墅不同,羿修把房子往外做了改造。
站在大門外,首先讓鐘慈感受到最直觀的不同是——他的家四麵圍著波西米亞風的高牆,這讓外麵的人很難窺探到裡麵的情況,難怪車庫入口設在房子外麵。
“羿修先生,物業是怎麼允許你改造房子外觀的?”鐘慈很沒見識地詢問。
“足夠的金錢。”
“賄賂?”
“No~我可是守法公民。”
羿修輕輕笑著,繼而用戴著手套的手指隨便指了周圍一圈,慢條斯理道:“我告訴物業,國際著名的園藝設計大師約翰·懷特將免費對這一小片地方進行改造。能擁有大師的作品給自己貼金,換誰誰也積極,”
聳聳肩,他繼續不以為意地說道,“所以當場他們就爽快答應了。”
“約翰·懷特的設計費是你出的?”
“他是我朋友,給了一個友情價。”
“所以你讓懷特先生在你家外麵種了這麼多高高的樹,利用園藝的層次搭配,最終令你家和其他彆墅在視覺上隔開,從而風格互不影響?”
“正是如此。”
“好吧,”她的心態有點崩,“能秒殺規則,的確鈔能力可以辦到。”
“嗯哼,”他不置可否,淺淺微笑,“小姐請進。”
完成人臉識彆,“吧嗒——”一聲,古樸的三米高智能鐵門自動打開,與此同時,四周響起一句堪比真人的甜美夾子音:“歡迎紳士的男主人回家。”
聞言,鐘慈嘴角不由抽搐起來,羿修總是在一本正經的狀態下忽然蹦出一個反差極大的“爆破點”,這個爆破點每次都穩準狠地炸掉了她的戒備點。
羿修微微彎腰紳士地請女士先進門,鐘慈踏進去,映入眼簾一個綠意盎然的院落。
這裡絕大部分的空間被大麵積、肆意生長的綠植花卉們霸占,庭中擺放著許多造型各異的木質桌椅,綠色與木色的結合,讓這裡看起來想一個神秘的城市森林。
“羿修先生你很喜歡植物?”
“是的。”
“這也是懷特先生設計的?”
“No~我自己設計的,我的審美素來不錯。小姐點評幾句唄。”
“很美,我很喜歡。”聞言某人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來。
從庭院石子路走二十多步,就會看見一個大落地窗開放式的客廳,這裡采光極其明亮,與綠意盎然、充滿生機的庭院相比,客廳中的家具與藝術裝飾品就很摩登,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摩登的森林風,因為客廳中也擺放著各類綠植,眾多造型各異的花瓶裡插滿鮮花。
鐘慈環視周圍一圈,見牆上掛著好幾幅名畫,四處擺著稀缺的藝術家手工台燈和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眾花瓶。
這裡每處細節都很獨一無二,奢侈卻有品。
“對不起,我這裡沒有準備女士拖鞋,我有沒穿過的男士拖鞋,如果讓你臨時穿一陣,你會介意嗎?”
“不介意的。請問羿先生您的鞋碼是多大?”
“10碼。”
“對應中國尺碼,是……44碼。”鐘慈默默轉化中美的尺碼,最後先發製人道,“看來我換上羿先生的鞋,就會像小朋友偷穿大人的鞋,所以你待會兒看了不可以笑話我。”
“沒問題,我一定嚴肅對待此事。另外,小姐方便告訴我你的鞋碼麼?”
“37.5,中國尺碼,對應美碼7.5。”
“記下了。”
“你記下乾嘛。”
“Shopping啊。總不能你每次來我家,都小腳穿大鞋吧,搞不好哪天我真的會笑出聲。”
“你剛承諾不會笑的。”
“明白,我一定不會笑。來吧換鞋。”
換好拖鞋,羿修邊走邊為她介紹,隨後領著鐘慈進入廚房。隻見他從冰箱冷藏室裡取出一個長方形的玻璃盒。盒子裡是一片片堆疊整齊但她從未見過的紅色葉子。
羿修拿起夾子夾出五片紅葉子放進榨汁機,加入500ml山泉水,輕輕按下啟動鍵。
“羿先生你不是說是果汁嗎?怎麼是葉子?”
“其實它的果葉,功效同源。”羿修蹙眉,和緩地說,“對不起,是我疏忽,我以前老習慣稱它果汁。它的果實很難結,需要很多年才能長枸杞那麼大一顆。葉子卻不用等,半年就能采摘。”
“所以,它叫什麼名字?”
“玉紅草。”
“商業機密?”
“嗯哼。”
“好吧,我收起好奇心。”
“還要六分鐘才能榨好,我先去樓上換身衣服,小姐你可以隨便參觀。我很快就來找你。”這時羿修又變成那個溫柔的附體的紳士。
“好的。”
鐘慈從廚房繞出,來到客廳,雖然羿修家裡小家具小擺件蠻多的,可整個客廳,隻有一個四人位的啞光暗綠色皮質獨立長沙發。
“這是主人好客的體現,還是趕客的體現呢?”鐘慈暗自腹誹。
沙發周圍鋪的是摩洛哥傳統的Taznakht 地毯,非常有特色,鐘慈曾經也想買一張Taznakht臥室床邊毯,無奈被價格勸退。
以前隻看過圖片,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Taznakht地毯,鐘慈忽然心念一動,慢慢把右腳從大拖鞋裡抽出,就著襪子用大拇指觸碰了一下地毯,真軟。
旋即轉頭去看旋轉的木質樓梯,羿修還沒出現,於是她大著膽子將整隻腳穩穩踩上去,仍是相同的感受——真軟。
正沉浸在這羊絨般的柔軟中,忽然頭頂傳來輕輕柔柔一個笑聲:“看來小姐你很喜歡這張地毯。”
鐘慈羞紅著臉飛速把腳送回大拖鞋裡,僵硬著聲音說:“看見它,很多人都會不知不覺被它迷住。”
“那我準許你踢掉鞋,無所顧忌地踩上去。反正我也經常赤著腳往上麵踩。”
“我這樣會不會很失禮?”
“不會,小姐隻是演繹了什麼叫愛不釋足。”
“羿修先生你又取笑我。”
“天地可鑒,我可不敢取笑你。”他溫和地笑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應該榨好了,我去看看。”
這榨汁機還真是夠靜音的。
換掉西裝後的羿修竟然直接穿了灰色短袖配同色係短褲,鐘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衣加外套,又迷茫起來。
“這溫度直接穿短袖短褲,身體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好。他到底有身體素質如何啊?”
接過羿修遞來的玻璃杯,鐘慈拘謹地笑笑:“它的顏色看起來不像番茄汁,更像新鮮的血液。嘿嘿。”
說實話她有點不敢喝。
“它的味道很甜美,我想你嘗了一口就會愛上。”
“如果治療失眠不喝它,我的意思是,還能有其他選項嗎?比如膠囊藥之類的。”
“沒有。”
“那我現在喝了它會立刻嗜睡嗎?”鐘慈知道有的□□就具有這種效果。
“不會。你晚上十點躺床上它就會發揮效果了。”
“這、這樣子啊,那挺科學的。”
她拿出壯士斷腕般的氣概,一口氣咕嚕咕嚕喝見底,末了偷偷咂著嘴,很是回味地說道:“彆說,這味道真是相當不錯。”
末了她又加一句:“羿修先生,紅玉草這款飲料市麵上有賣嗎?”
你看這人就是反複無常,上一秒還在懷疑這杯紅汁喝不得,或許裡麵加了什麼不好的成分,下一刻就開始打聽起哪裡能買到。
羿修輕輕哼了一聲,看穿她的小心思:“它是專供冷飲,不在市麵上流通。”
“那好可惜啊,如果它能推出上市,絕對暢銷。”
“可是我並不靠它賺錢,”羿修淡淡地說了一句,“再說我也不差這點錢。”
“……”
鐘慈表示這天被某人聊死了,她已經沒法往下去接。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羿修忽然伸過來牽住鐘慈的手腕,誘惑著說:“走吧上樓,我們一起做點兒公事。”
“嗯呢。”鐘慈兩眼迷離地點頭,乖乖被他牽著手往樓上帶,毫無反抗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