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羿修嘴角噙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拉起她的手,把一包紙巾放上去,老實交代道:
“有很多處。比如在會客室那會兒,我作為一名紳士,應該先給你打招呼;又比如當Bill對你太咄咄逼人時,鑒於上次你幫過我,這次我也應該替你出頭。”
聽到這裡,鐘慈的嘴角噙起一絲輕蔑的笑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嗬嗬。”旋即把紙巾丟給他。
“鐘慈小姐這句是你口頭禪麼?”
“走開,你離我遠點。”
他緊跟在後:“小姐你走慢點。”旋即他搖了搖手裡的紙巾,“不喜歡紙巾,那我換個其他賠禮——我把我的中文名字告訴你,怎樣?”
“不怎樣。我不想知道。”
“小姐你就這樣冷冰冰拒絕我,不好吧。我中文名字可好聽了,”某人大言不慚,自顧說道,“你聽了肯定喜歡——羿修,這就是我的中文名,如何?”
鐘慈伸出手指堵住兩邊耳洞,用實際行動抗拒他。
“喂小姐,你就不好奇麵試結果嗎?”無奈,羿修隻好拋出殺手鐧。
果然聽到這句話,鐘慈把堵耳洞的手放下來,冷冰冰扭頭問他:“你說。”
“一半一半。”羿修故弄玄虛。
“你把話說清楚。”
“一半成功一半失敗。你的確順利通過DP的麵試,但,不是角色技術藝術家這個崗位。”
“什麼意思?”鐘慈眼睛仍紅紅的。
“意思就是你沒有入Bill的法眼,卻入了我的眼。”
“不明白。”她茫然。
“我想讓你做我助理。怎麼樣,小姐你這樣也算曲線救國,去了DP。”
“閉嘴,我不想再繼續聽你講話了!”鐘慈的小宇宙終於爆發了。
“Okay,Keep quiet one minute。”(我緘默一分鐘)
羿修比劃了一個給嘴貼繃帶的動作,如果不是這個壞消息令鐘慈難受,一個紳士做出這樣一個可愛的動作,她肯定會笑一笑。
眼淚又不爭氣地斷線似地往下掉,鐘慈手忙腳亂拿著手背去擦。
“唉,小姐你為什麼要哭。對了,我沒犯規,緘默的一分鐘到點了。”
“小姐你願意坐在那條長凳上,容我認真地向你介紹做我助理的十大好處麼?”
末了,他還不忘賣慘:“Please(求你),賞賞臉。”
鐘慈沉默坐下,羿修緊跟過來,又把紙巾遞給她,這才慢條斯理地娓娓道來:
“第一,我去年在TRC內部員工投票活動中當選‘年度最好老板’,這足以說明跟著我工作,幸福指數會提升;”
“第二,我上班時間很自由,所以做我助理,咱們一起有福同享;”
“第三,我還有另外兩名助理,他們待人友好,能力優秀,你一上崗立刻享有他們無私又友善的幫助;”
“第四,隻要不違規,我可以為你安排輪崗,向公司最知名的動畫前輩交流請教;”
“第五,做我助理,可以免費入住Morest’Hotle的專屬客房,當然也可以選擇在外自由租房,隻要合同齊全,公司願意全額報銷房租;”
“第六,做我助理,做的好會共享我的資源或人脈;”
“第七,做我助理,擁有TRC動畫進修學院優先錄取權;”
“第八,做我助理,薪水比初級設計師高不少;”
“第九,我是個寶藏型老板,我一向不吝施教;”
“第十,我是個挺好說話很少say no的老板。”
鐘慈覺得羿修很多時候講話,用的詞語、成語乍聽怪怪的,但仔細想想他要表達的每個意思,都很清楚。
坦白講,他說的這十點,除開那幾條不知羞的自誇內容,其他全是令鐘慈心動的“甜點”。
她真的無比渴望在自己追求理想的路上能遇到一群了不起的良師益友,他們能在她創作迷茫時為她指點迷津,能在她偏航的時候即使將她拉回來,而不是像過去那樣自己一人摸爬滾打,瞎搞。
人這一生,鐘慈覺得最糟糕的就是在悔恨中走到生命儘頭,她真的很想努力在動畫電影領域做出成績。
“羿先生,我可以明天給你答複嗎?”
“當然可以。”
“還有……我想知道Bill先生拒絕我的原因。”鐘慈想的很簡單,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我怕說出來你會現在就拒絕我。”
“為什麼?”她很迷惑。
“因為,Bill他喜歡研究麵相,他覺得你可能無法勝任辛苦繁重的設計師工作。”
“為……為什麼?”
“呃,那你先向我保證,聽了以後不可以生我的氣。”
“好,你說。”
“Bill認為你的身體可能有健康問題。——對此,我也想再替自己之前在會客室對你的所作所為道歉。”
“這兩者之間有關係嗎?”鐘慈更加迷茫了。
“當然有關係。兩個月前我們第一次見麵,你頭發長度還在耳朵那裡,而現在你頭發長了至少18cm,與此同時你整個人的麵貌氣質發生了挺大的變化,蒼白極沒血色,簡直像個病人,與兩個月比較,我都沒認出,所以不怪Bill會擔心你缺乏充沛的生命力。”
鐘慈低頭,沉默好一陣,才抬頭說:“不瞞你說,我失眠近四個多月了,一直不見好,為了遮黑眼圈我今天用了很多粉還有遮瑕膏。”
“這麼嚴重,去看醫生沒?”他忽然語氣緊張嚴肅起來。
“看過,吃的藥都沒效果。”
“那這四個月你是硬挺過來的?”
“嗯。”
“算了,就當報答你當初的救命之情。”羿修莫名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
“我家裡有一種神奇的果汁不僅專治失眠還能為女士補氣血,具體是什麼原料,我暫時不能向你透露,因為這是商業機密。待會兒你坐我車回去,我給你榨一杯,你喝後保管今晚回去倒頭就睡。”
“啊?去你家。”
“是的,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啦!羿修先生,咱倆才第二次見麵,你就讓我去你家,這很有問題噠。”
“什麼問題?我可是守法居民。”
“呃?”
鐘慈被他一懟,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話,犟著脾氣說:“總之,我不會去你家的。”
說完她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過膝裙,襯衣、西服裙、絲襪、高跟鞋,今天這身可是純純的OL風,要知道這在某些變/態眼裡可是很誘惑人的。
聞言,羿修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小姐,你似乎話裡有話,告訴我你為什麼說這句話時,聲音會發顫?”
鐘慈視死如歸,再次強調道:“我們不熟,你休想讓我去你家。”
羿修沉默一會兒,想了想,很認真地問:“那你答應做我助理後,會跟我一起回家嗎?”
“這、這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對待,涉及工作肯定會吧。”
“成,那我現在給你半小時的考慮時間,做我助理還是不做,yes or no。”
“你這行為太霸道了,說變馬上就變,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小姐,我現在在拯救你。”
“你拯救我什麼啊?”
“找回了你的睡眠,就是拯救了你的生命。”
“先生,我還沒到危及性命這一步。”
“No,你已經病入膏肓了。現在我要立刻添加一個錄用條件,如果你仍舊處於嚴重失眠的狀況,我不會選你做我助理。”
“喂喂喂,你怎麼又說變就變。方才你明明還很努力地在說服我做你助理。”
“那是方才,現在局勢已經改變。十、九、八……”
“喂喂喂,你在倒計時什麼?”
“給你做決定的時間。”
“不是說好半個小時麼?”
“局勢再次改變,留給你的考慮時間隻有十秒。七、六、五……”
“好好好,尊敬的老板,您有何吩咐。”鐘慈擠出笑容咬牙切齒地問。
“立刻,馬上,跟我回家。”羿修無聲無息輕輕哼了一聲。
“好、好吧。”
羿修立刻掏出手機撥打電話,鐘慈隱隱聽見他說:“……對,在這個公園一排銀杏樹這裡。”
鐘慈暗自猜測以羿修略顯跳脫的性格,以及略顯高調的穿衣風格,他的車應該是線條很誇張、顏色很大膽的類型。
結果看見車,看見一個穿著筆挺西裝腰板挺得很直的中年男子從一輛氣質沉穩的純黑色勞斯萊斯駕駛室下來,他戴著白手套拉開車的後門,恭敬地說:“先生請。”
鐘慈把肚裡的這段信心滿滿的推斷默默劃掉。
汽車又穩又平,車廂裡靜的讓鐘慈覺得不說點什麼,隻會愈發尷尬。
“羿修先生,請問你這名字具體是哪兩個字?”
“小姐請把手心亮出來。”羿修淡淡吩咐,隨即用戴著手套用的手指在她手心一筆一劃寫下“羿修”二字。
“羿,這個姓很少見。這是你隨便查字典取的嗎?”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隨便取的?”
“這很顯然啊。你的英文名叫Hugh Redmayne,Redmayne這個姓氏壓根不是中文姓氏的譯體,比如你祖上若姓鐘,那你應該叫Hugh Chung。”
“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小姐,我怎麼覺得你舉這個例是在占我便宜呢。”
“沒有這回事,小女子才沒這個膽。”
鐘慈也不知為何跟他說話總覺得輕鬆,甚至莫名的親近,明明他們才見第二次麵,卻似乎兩人早就是情誼很深的老朋友,所以彼此相處愜意,甚至還能開點小玩笑,還能說點調侃話。
這種感受和認知,來得很突然卻又很自然。
“諒你也沒這個膽。”羿修笑著輕輕哼了一聲,“不過你還是分析錯了。”
“怎麼?羿還真是你祖先的姓氏。”
“嗯哼。”他的聲音很溫和,“羿,在很久的古代,是貴族的姓,所以若穿回古代,我完全可以成為一個諸侯王。”
“吹牛。我從小語文就好,算是飽讀史書,我怎麼就沒聽過哪個貴族姓羿。”
“小姐,曆史的天空,是由無數星屑和塵埃組成,你就是拿著一萬台高倍望遠鏡,也看不完全部。”
“好吧,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真相的確如此。”鐘慈癟了癟嘴,妥協,羿修則眸光微轉,嘴角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談話結束,鐘慈扭頭錚錚望著車窗外,過了一陣,她忽然扭過頭,很認真地盯著他,鄭重地問道:“羿修先生,你是有病嗎?”
幸虧現在是坐在車裡,若此次此刻羿修正在走路,指不定聽見這句話以後,會一個踉蹌崴到腳,可饒是如此,羿修還是被驚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