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祈坐到黑色皮椅上的時候,陳嘉演已經基本剪完了,他抹了半天臉上的發絲屑,走過來圍觀張祁剪頭發。張祈張了張嘴,但沒說話。陳嘉演就靠在理發桌邊,嚼著奶糖和理發師討論應該給張祈怎麼剪。
剪完頭,陳嘉演看了會,說:“祈哥,你看你挺帥一張臉,被你遮起來一半。”
張祈走出理發廳,打了個冷戰。他把羽絨外套拉鏈拉起來,跟著陳嘉演在楊梅長街上漫步。陳嘉演又扔了顆奶糖在嘴裡。張祈小聲說:“理發多少錢啊,我給你。”
陳嘉演看了他一眼,說:“老陳他們兩口子除了錢什麼都不會給我。昨天我到家,家裡燈都壞了。晚上摸黑坐在沙發上啃了個麵包。要不你帶我回家吃晚飯,我們就抵消行嗎?”
張祈帶陳嘉演走上自家單元樓,樓道的黃燈底下烏泱泱圍滿了蚊蠅。張祈說:“我媽隻會做很簡單的菜,你不要介意。”
張祈一家三口,父母就是工廠的職工,張祈出生後買了套七十幾平的小套間,沒什麼裝修可言,家具都是必需品。張祁給陳嘉演拿了棉拖鞋,帶他跟父母打了聲招呼。張祈媽媽在廚房裡,鍋裡咕嘟咕嘟燉著肉,臉上都是霧蒙蒙的熱氣。她叫張祈招待著陳嘉演。明明是在自己家,但張祈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局促。他領著陳嘉演參觀了一圈,帶他進了自己房間。
陳嘉演癱倒他床上,頭悶在被子裡,過了會轉過身說:“家裡有人真好啊。”
張祈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看著陳嘉演挪來挪去地玩他房間裡的東西。他把張祈書架上的書都翻了一遍,又對著張祈床頭櫃上那張小時候的照片咕嘰咕嘰笑了半天。到最後,陳嘉演捧著張祈的地球儀,躺在床上,複習地理知識點。張祈看著他在那邊自言自語,覺得陳嘉演有種孩子氣的可愛。他就也沒做彆的,安靜聽著陳嘉演背知識點。
一直到媽媽進屋喊他們吃飯,陳嘉演躥起來,跑去端菜拿飯。張祈在餐桌邊看著他,感覺他才是這個家的兒子,張祈自己是個客人。陳嘉演嘴甜心活,和張祁爸媽都聊得來。大家吃吃笑笑,說了很久的話。到後來,張祈在廚房洗碗,他們三個還在餐桌上熱聊。
張祈顧自己回了房間。陳嘉演過了會推門進來,抓了個橘子遞給張祈。張祈剝開橘子吃,陳嘉演吃了下自己的,一定要說太酸了,要和張祈手裡的換一個。張祈隻好跟他換了。他們坐在床邊說了會話,張祈出去上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陳嘉演側躺在他床上閉了眼睛。
張祈收拾掉了橘子皮,坐到書桌邊開了台燈看書。他回過頭,看到陳嘉演安靜地睡著了。他的房間其實也很小很舊了。他聽說過陳嘉演家住美心花園,房價嚇人,樓房外立麵看起來像歐洲塔樓。他想陳嘉演的房間應該很大很整潔。
後來張祈當然去過陳嘉演的家,他的房間確實很大,但沒有床,隻鋪了張床墊。陳嘉演從小不管睡什麼床都會掉下去。那麼大一個房間,就放了張一米五的床墊,還有一個大衣櫃,其他什麼都沒有了。張祈當時站在門邊,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進去。他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個說法:一個人的房間是他靈魂的翻版。
那陳嘉演的靈魂就是那麼空蕩蕩的樣子嗎。張祈呆愣著,陳嘉演用汽水冰了冰他的臉頰,拉著他的手坐到床墊邊的地板上。陳嘉演說:“我想吸煙。”
他沒聽張祈的回答,顧自己摸出了煙盒。他吸到一半,把煙遞給張祁,自己站起身跑出房門不知道去拿什麼。後來張祈回家的時候,坐在公車上,聞了聞指頭上的煙味。陳嘉煙的煙味。他貼著那幾根指頭,安靜地聞嗅了一會。
躺在張祈床上的陳嘉煙醒轉過來,伸了個懶腰。他跳起來,拍了拍張祈的肩,問他在看什麼。張祈說沒什麼,瞎看。
陳嘉演哦了一聲,他盯著張祁看了會,忽然笑說:“祈哥,剪過頭發之後變帥好多啊,下學期能談女朋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