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祈透過門縫看了眼還坐在餐桌邊的爸媽。他還從來沒有除夕夜跑出去玩過。張祈想了想,抓著小靈通偷偷溜出了門。陳嘉演說他在楊梅長街邊上的公園裡。
除夕夜的公園,連流浪漢都沒有。張祈跑到公園的時候,陳嘉演坐在長椅上,腳邊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煙花。陳嘉演開心地跟他打招呼:“祈哥,先放哪個?”
長椅邊上空的地方,堆著陳嘉演的空煙盒,在張祈來之前,他應該把煙頭都扔掉了。張祈問:“你是不是沒吃晚飯?”
陳嘉演低著頭,踢了腳地上的煙花筒。張祈坐到他邊上,陳嘉演穿了新衣服,很漂亮的棒球服,他腳上新式的籃球鞋邊已經臟了一圈。張祈從自己那件灰色大衣口袋裡掏出一袋小蛋糕,說:“還是傍晚想吃結果沒吃,順手放到袋子裡了。”
陳嘉演差點笑出來,他掏了掏張祈另一隻口袋,問他:“還能掏出什麼寶貝來嗎?”
張祁抓他的手出來,笑說:“沒有了。”
陳嘉演的手冰涼,感覺在戶外坐了不止一會。張祈把他的手又放回了自己口袋裡。他就那麼抓著陳嘉演的手,陳嘉演把另外一隻手也放進他口袋裡取暖。陳嘉演有點委屈地說:“本來想出來吃碗麵,結果都沒有店開門。”
張祈說:“今天除夕夜啊,這會肯定都關門了。”
陳嘉演沒說話。張祈問:“餓不餓,要不回我家?”
春晚開始後,張祈爸媽都喜歡跑到鄰居家一起看電視,兩家房門都洞開著,各個房間的燈都要亮著,是規矩。張祈帶陳嘉演回家,在廚房給他煮了個掛麵,他放了兩顆肉圓進去,撕了點白菜。陳嘉演倚在廚房門邊看他煮麵,窗格外都是燈火通明,隔壁電視聲很歡鬨。陳嘉演感覺一陣鼻酸。
張祈回過頭問他:“吃不吃辣?”
陳嘉演說:“不吃。”
張祈爸媽回自己家的時候,陳嘉演已經跟著張祈回了房間。他們靠坐在床邊顧自己看小說。陳嘉演脫了外套,換了姿勢,趴在張祈的床上。張祁那床洗到發白的被單上有普通款洗衣粉的香味。陳嘉演靠在枕頭邊,眼淚簌簌地落下來。他其實都沒想要什麼,就除夕的時候,那對父母能想到他一下都行。今天是除夕,客廳的燈還是壞的。
他埋著頭哭,張祈抓了兩張紙巾塞給他。陳嘉演甕聲甕氣地說:“謝謝。”
張祈說:“我怕你蹭臟我的被單。”
陳嘉演抬頭打了他一下。張祈也側躺下來,說:“今天要不跟我一起守歲,我每年自己一個人都堅持不到淩晨。”
陳嘉演沒說話,他安靜看著張祈。張祈也沒再說話。他第一次發現,陳嘉演的額頭上都有幾顆細密的痣,左臉頰有兩顆錯落的,鼻尖還有一顆灰灰的痣。陳嘉演眼睛哭得通紅,就那麼看著張祈。
他們沒堅持到淩晨,不到十一點,陳嘉演就睡著了。張祈關了大燈,給陳嘉演蓋了床更厚的被子。他看著陳嘉演,細碎的劉海錯落在額頭。他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他。陳嘉演動了動,忽然睜開了眼睛。張祈嚇了一跳,說:“你乾嘛?”
陳嘉演伸手抱住了他。隔著兩床被子,張祈就任他抱著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