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你的那天晚上雪那麼大,你小得跟隻剛出生的貓兒似的,不知怎麼活下來的。”
阿媽每次給他做衣服總是要回憶一下過往,冬升已經習以為常了,覺得山枝太誇張了,他抬起雙臂方便軟尺繞過胸間。
“這才半年又長了不少,你這長胳膊長腿的以後得戳屋頂。”
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可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和語氣裡藏著的驕傲卻出賣了她。
“給你做幾件秋天的衣裳,過了這個夏天咱們升兒就得去上學了。”山枝收起軟尺走去牆邊在櫃子裡選布料。
冬升是在隆冬的深夜被山枝撿到的,他應該是出生在夏天的,但山枝還是在上戶口的時候選擇了冬天。
山枝說那天是他生命新的開始也是她的新生,冬升是冬天升起的太陽,代表著溫暖、希望和新生。
去年冬天冬升已經過了七歲的生日,這意味著在今年秋天得去上一年級了。
山枝選完料子發現冬升還站在原地,“臭小子杵在這兒乾嘛呢?不是說要和二帥去抓魚嗎?”
二帥是隔壁李家的小兒子,比冬升大兩歲,從小就愛帶著冬升四處跑,說是就喜歡當哥哥的感覺,苦於家裡自己最小就找上了鄰家的冬升。
“阿媽,我不想去上學。”冬升耷拉著腦袋,雙手不自覺搓著衣角。
山枝再怎麼追問緣由,冬升都不肯開口。山枝歎了口氣,心下了然。
“你看啊,今年的麥子顆顆都飽滿,麥穗壓彎了腰一樣。地裡的那些瓜果都長的漂亮,你都嘗過的很甜對嗎?所以,沒關係的冬升,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但小鬼頭你現在得去上學。”
山枝刮了一下冬升的鼻子,冬升一下撲到她身上,雙手吊在她脖子上,臉埋在胸前。
冬升才七歲,可總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和敏感,山枝為此也很苦惱。
去年中秋的時候剛好趕上村裡放電影,晚飯後,人們搬著板凳早早的在場院裡盼著。
冬升也被二帥拖了過去,那些情情愛愛的電影冬升並不是很感興趣,但秉持著來都來了的想法還是將目光投向幕布。
電影放的《魂斷藍橋》,是個很老的片子,具體內容冬升全不記得了,但是電影裡鏡頭不多的芭蕾舞劇目卻讓他記憶猶新。
冬升一路蹦著回去,到了家裡就溜進房間回憶著方才電影裡女孩們的動作。
山枝路過時從門縫裡瞥見了踮著腳尖的冬升,雖然不成章法但好像真跳得像那麼回事兒。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山枝問昨天的電影演了些什麼,冬升想都沒想就說了芭蕾舞。
“冬升喜歡芭蕾舞嗎?”冬升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那冬升想去學芭蕾舞嗎?”冬升點了點頭但又很快搖了搖頭,垂下了亮晶晶的眸子。
事後冬升不再提起有關芭蕾舞的一切,山枝經過多方的打聽,終於在縣城裡找到了一家教芭蕾舞的機構。
老師曾經是遼寧芭蕾舞團的演員,年紀大了些加上傷病就回到家鄉開了家機構當老師。
山枝帶著冬升去機構的時候,冬升趴在窗台上盯著教室裡正在上課的女孩兒們出神。可問他要不要留下來一起跳,他還是搖頭。
“怎麼辦呢?山枝已經交了半年的學費了,如果冬升不學的話,那隻能讓二帥學了。”山枝惋惜地開口,偷偷瞥了眼垂著頭的冬升。
“那冬升就學半年,阿媽你不能再偷偷交錢了,這樣是不對的。”冬升抬著頭一本正經地教育山枝,可還是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眼睛彎彎的,嘴角的兩個梨渦都笑出來了。
第一天回來的時候就不停在鋪著席子的房間裡練習,不是被山枝硬拽出來,晚飯都不肯吃了。
“阿媽我第一天就會下腰和一字馬了,老師表揚我了!小天鵝們說我去了就能跳《睡美人》了!”
冬升興奮勁還沒過,一直說個不停,山枝隻能在旁邊應聲。
現在一晃眼冬升都學了快一年的芭蕾舞了,跳得是有模有樣的,還在市裡麵拿過獎。
“好了好了,彆哭鼻子了,山枝就想冬升開開心心的。”山枝哄著懷裡的孩子,揉了揉他的後腦勺。
“我才沒哭呢!”冬升紅著眼睛甕聲甕氣地小聲反駁。
“對對對,我們冬升是大孩子了,已經不哭鼻子了。”山枝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冬升氣鼓鼓地從她身上蹭下來,“哼,我不要和阿媽說了,我要去找二帥了。”說完就轉身往外麵走。
“好咯,記得彆下河彆磕著腳了。”山枝笑著在後麵叮囑,雖然生氣但冬升還是轉頭應聲。
冬升出門的時候二帥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等不到人就坐在石頭上折騰山枝養的格桑花,一抬頭就看見紅著眼睛氣勢洶洶走出來的冬升。
“升子,咋哭了啊?”李帥從石頭上蹦下來,以為冬升遭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