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雲借風嫌棄地把你甩在地上，你暈暈乎乎地爬起來，尾巴不自覺地掃了掃，睜開烏黑的圓粒小眼就看見留雲借風把腦袋往後麵伸，看自己的身上有沒有被弄臟。

你一本正經承諾：“窩絕對妹有吐到泥森上。”

留雲借風眛你一眼，像是不太願意和你說話。她仔仔細細檢查一番發現當真沒有汙漬後，才放下心來。

她也許是真的生氣了。也沒理你，自顧自就邁開腿走了——隻是走得比平時慢了不止一點點。

你也不太高興，突然吐出來這件事是你的錯，但怎麼說她也得給你提醒一聲要飛起來了。

但沒辦法，你現在隻是一隻沒有人權的胖墩龍。

你邁動小腿，滿臉不高興地跟在留雲借風身後。

一路上一龍一鶴都沒有開口說話。留雲借風貫是一個傲氣比人高的仙人，你也不是個覺得自己沒錯還上趕著的人。

這山峰回路轉，鬱鬱蔥蔥。在轉了不知道多少個路口，你的龍腳都走酸了的時候，前邊的鶴才終於停住了腳步。

你小跑兩步到留雲借風旁邊，才看清了這裡的全貌。

相比市集，這裡的宴會開得截然不同。

燦陽灼目，祥雲為綴，山頂早晨少不了霧氣，奇仙異獸往來交際，三兩成群談天論地，傍峰而生的清心和不曾打理的雜草。明明隻有幾張木桌、幾個木椅，說是簡陋都不足為過，卻端的是一番仙氣飄飄。

眾仙之中，你一眼就望見了摩拉克斯。

他立於人群中央，身邊陪著不少或人身或獸形的仙人，他們七嘴八舌的，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看見摩拉克斯會兒點頭會兒又搖頭。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側臉與那隻金烏同位，並非他稱了金烏，而是金烏臣服於他，自慚形穢。

“帝君，”留雲借風走近，喚道，“我已將你所需的龍帶到。我知帝君無論任何決斷都有自己的思量，但我還是想請求帝君，以後這樣的差事不要再為難我，我實在不適合……帶小孩。”

帶小孩？！

你更氣了，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下一秒就要噴出火來一樣。想你堂堂七尺男兒，什麼時候被人說過像小孩子！

不少人的目光都轉移到留雲借風這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腳邊的你。

“噗嗤。”也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道：“這就是塵之魔神口中那個矮矮的、胖胖的小龍？——倒真是形容得頗為貼切。”

又不知是誰說：“據說這龍是帝君撿回來的一隻魔神。”

“魔神？倒也不太像……”

“許是和灶神一般。”

“灶神？可傳說這龍是什麼都不會，如何比得上灶神……”

也不知是仙人心直口快還是對你的到來不滿，就這麼當著麵開始對你評頭論足。你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有他們說得那麼沒用，卻又害怕自己發了聲，他們就會發現你連說話都未曾學得通透。

你退後兩步，想躲到留雲借風身後，卻找不著那隻鶴這時跑哪裡去了。

你手足無措。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尚且沒有被這麼多人盯著過，又是遇見了一群不錯的人，善待你。在現實裡你自詡天資聰穎，也從沒被人說得那麼不堪過。

一道陰影倏然遮蓋住了你的身子。

那人蹲下來，你抬頭，一眼就看見他金色的眼睛。

“不高興了？”他問道。

“沒油。”你懨懨地回答道。

他朝你伸出右手，你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悠悠爬上了上去。他把你放在他的肩頭坐著。

就這樣，他從眾仙中而來，又帶著你朝光亮的地方去，遠離那些你所不喜歡的非議。

亭子裡沒有人，他把你放到桌麵上，解釋道：“這是歸終和留雲借風去年賭注時建造的。這處為歸終所築，鄰峰未修築完成你的山路上那處便是留雲借風建的。”

“賭豬？”你有些好奇，“她們賭了什莫？”

“歸終賭出五個精致的機械造物，而留雲借風的賭注是一個法器。”

“誰……”你鎖著眉，忽然不記得“贏”這個字怎麼念了。

“歸終。”摩拉克斯卻像是猜到一般，給了你答案。

“留雲借風建的那涼亭美觀尚可，猶缺實際，其原因終是不融凡世，不解其緣由。她的手藝與歸終不較上下，這回也不算是輸在此方麵。”

“她們為什莫要毒？”

“我不知。”

接著兩個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摩拉克斯隻看著你。

“今日為何不高興？”

你不答。

“是與留雲借風鬨了矛盾？”

你抬頭，圓形小眼睛像是在問“你怎麼知道”。

“無非一個猜字，”摩拉克斯回道，“留雲借風往日不言，但每回與你一同便都是高興，難有如今日一般與你不滿之時。“

你偏頭，看都不看他。大有“你覺得怎樣就是怎樣吧”的感覺。

好像有人歎了口氣，你偷偷轉頭看了那人一眼，卻覺得這人怎麼也不像是會歎氣的人。你又回過頭，想著剛才那一定是錯覺。

“你不與我說，我不會全猜到。”他道。

你掃了掃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