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簡一愣在原地,手背還有單柏希剛才握過的餘溫。回想起單柏希剛才在臉龐的鼻息,丁簡一不覺得臉頰發燙,好在夜色裡看不清楚。
“不要求你上靶,你隻需要把子彈打出去的同時穩住自己的上半身。”
丁簡一托著槍她不敢再猶豫了,以免......往事重演。前兩槍閉眼打出去後,丁簡一也就漸漸放開了膽,開始10發,沒1發上靶,後麵的10發,8發上靶,其中還打了一個10環。丁簡一興奮的握拳慶祝,單柏希在她身後,滿意地揚起了嘴角。
新兵訓練的課目很多,綜合性很強。除了體能和軍事基礎技能的訓練,還有衛生與救護。今天的內容就是如何急救和進行包紮。
關於這些內容,丁簡一在之前的職業培訓也學習過,但每次麵對這樣的課題,她都格外認真,帶著一種對生命敬畏的態度在學習。曾經她采訪過一位身患重度抑鬱和焦慮的二十幾歲的年輕女性,她的未婚夫就死於心跳驟停,猝死。倘若當時周圍有一個人會心臟複蘇,都可能會救她未婚夫一命,可惜沒有。她在夢裡無數次夢見她未婚夫被就醒的場景,但睜開眼,又是一場夢。
死亡邊緣從不是一個既定的軌跡,可能稍不注意就會跌入深淵。
那次采訪以後,丁簡一很怕自己變成一位“見死”卻救不了的“殺人凶手”。
今天的訓練課目是丁簡一入伍以來第一次取得“優秀”的成績,但她並不開心,心情是久久的沉重。
傍晚丁簡一倚在單杠旁發呆,不一會兒她聽見身後有腳步靠近的聲音,她知道是單柏希來了,但她沒有轉身,而是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今天不想加練?沒心情。”單柏希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丁簡一身邊,用手輕輕一撐就躍上了單杠,他低頭看著丁簡一,“怎麼,得了一回‘優秀’就開始講條件了?”
丁簡一沉默著,沒心情同單柏希開玩笑。過了一會兒她看著遠方目光渙散地問了句,“你怕死嗎?”然後緩緩地仰起頭看著單柏希。單柏希低頭看了她一眼,遲疑了片刻,進而抬起頭看著看不見儘頭的天邊,琢磨著說出一個字,“怕。”
單柏希的坦誠讓丁簡一有些意外。單柏希讀出了丁簡一眼中的異樣,他從杠上跳下,然後背倚著,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很正常,隻要是熱愛生活的人都怕死。但我更愛這個國家,隻要我還穿著這身軍裝......”他頓了頓,“即便我脫下了這身軍裝,但隻要國家需要我,我就會挺身而出。因為愛的程度不同,因此對死亡的恐懼也會不同。”
丁簡一看著他,沒有說話。單柏希突然吊兒郎當地把嘴咧得很長,像個孩子似的問了句,“是不是覺得我的思想特彆高尚?”丁簡一還沒開口,他就說了下句,“沒辦法,誰讓我是上交給國家的男人。”丁簡一聽後忍不住咧嘴笑了,心情算是輕鬆了一點兒。
“我采訪過很多人,”丁簡一開始說她的話,“其中最害怕采訪醫生和軍人,因為他們離死亡太近了,感覺是把一個寄存在體內的東西赤裸裸地剖了出來,然後再具象化。就像活在一個混沌的世界裡,然後被一道天光劈開,被突來地光線照得真不開眼。
“當然我更擔心的是,一個人的離開對他周圍人的世界所留下的空白。留下的人最痛苦,而我每次都會感同身受地去掂量這份痛苦的重量,然後幻想如果時光重來。”
單柏希的眼神突然柔軟了一些,他笑問著,“這是你們記者的通病嗎?”丁簡一順著他的玩笑話回答,“不,是我無藥可救的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