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過了五年的同學聚會,今年終於有了時間。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有很多同學都投來了目光。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客套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我看見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的時候,突然就覺得胃不舒服,惡心到想吐。
這場同學聚會我本不該來的,我算不得是這個班的同學,因為在第二年的時候,我轉學了。隻是老師和我關係還不錯,所以年年都會邀請。
我關上門,坐到洛南旁邊,她是我為數不多的還有聯係的同學,算朋友。
我放好包抬頭的那一瞬,對上了一雙莫名熟悉的眼。很平靜,波瀾不驚,又好像閃動這什麼隱晦的情緒。我一下就認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
徐拾光。
上學的時候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我們並沒有在一起,就這麼生生錯過,我至今都覺得得可惜。
我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跳的異常,但我並不局促,這幾年的經曆讓我想明白了很多,我再也不像當初一樣倉惶莽撞了。
我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和洛南交談了起來。她一一告訴我那些已經在我記憶裡模糊的人的名字,又開始介紹他們現在的處境。聽到那些熱衷於網絡暴力的一姐現在過得並不好的時候,我毫不意外,或者說,我一直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隻是我一直都沒有聽到有關徐拾光的任何消息,在我打算開口問的時候,有人替我開了口。
“拾光,往年同學聚會你都說沒有時間,今年倒是有空了,最近在忙些什麼?”
我抬頭,依稀辨認著,腦子裡很快浮現了當年他與徐拾光同行的畫麵,袁弗,他應當與徐拾光還有聯係的。不過徐拾光這些年來也未曾出席過同學聚會,倒是令我更意外,沒理由的。
在我雜七雜八地想著的時候,徐拾光開口了,聲音和當年無二,平穩也冷清,語氣裡好像還有幾分淡淡的疏離。
“現在工作算是穩定,但也比不上袁總日理萬機,剛出社會頭幾年忙,現在終於有了時間,總是要來的。”
“你現在事業穩定,沒打算安家?”
“這些年來忙事業,空不出時間,也沒這個想法,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此時我響起一個工作電話,抱歉地說聲“ 失陪。”,沒再聽見後麵的談話。
回來的時候,隔著門,我隱約聽見還是袁弗的聲音,語氣有些八卦,大概還是在問徐拾光,“司菟喜歡了你這麼多年,現在也還掛念著你,不妨考慮一下?”
司菟當年喜歡他的事,幾乎人儘皆知,我佩服她的膽量,但卻永遠不原諒她為愛做的壯舉,不原諒她對我的傷害。當年她一張帖子發到校園表白牆,把我的聲譽敗得一塌塗地,大幾千的瀏覽量,上百的評論,都是罵我的,她人緣好,幫她說話的人數不勝數,可我呢?可我又有什麼錯,不過是喜歡一個人,恰巧他也是而已。後來我在班裡徹底待不下去,隻得轉學 。現在再看見她,還是惡心。
我停在門口,打算聽徐拾光的回答,卻隻聽見一陣沉默,他是在想怎麼拒絕,還是怎麼答應?我突然不敢聽,於是推門而入,我知道,當我出現,這個話題一定會結束。
徐拾光看見了我,臉上的表情有點驚訝,卻突兀地開口回答了那個問題,我清楚地聽見他說,“各位也知道,我也喜歡一個人,很多年。”
我有些不敢相信,卻也不敢對號入座。我回到座位,看向徐拾光的時候,他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但其他人都很沉默,當年的事鬨得沸沸揚揚,在場的人,有幾個敢說自己沒參與過?大概他們認為徐拾光說的是我,所以不得不沉默。
我偷偷去看司菟的表情,鼻子眼睛氣得皺在一起,很醜,沒我好看。那一刻,心情瞬間舒暢,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一直熬到聚餐結束。
有人提出了新的娛樂活動,我卻早已厭煩他們的虛與委蛇,拉著幾個朋友去我家做客。離開的時候,陳攝問我能不能把徐拾光喊上,我雖有此意,但不敢開口,於是疑惑地看著陳攝,希望他給我一個理由。
他說他與徐拾光一同來,徐拾光又沒開車,難不成讓他走路回?我心裡暗自竊喜,當即答應。走到陳攝車旁,看向副座的人,斟酌著開口道:“要是不忙,一同去吧,我泡茶給你喝。”
他有些詫異,不知是驚訝我會邀請他,還是驚訝我會泡茶,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我本不期望這麼多年後還能和他再續前緣,這次打算來參加同學聚會,也隻是抱著再見他一麵就好的想法。可當我看見他的那一瞬間,聽見那句話的那一瞬間,我發現,即使時間已經過去六年,即使我們七年沒見,可當我想到他的時候,心臟還是會劇烈地跳動,仿佛本就是為他而生的。
這些年,我不是沒想過忘掉他,但也應了那句話,“年少時遇見過太過驚豔的人,以後朝夕,都不能再好好愛其他人了。”後來我乾脆繳械投降,把精力投入事業,所以現在事業風生水起,日子過得不算差。但在我獨自一人的時候,在夜幕籠罩,在朝日初升,在初雪降臨,在萬物複蘇的時候,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他的名字。無論何時,無論何季。
我早就和洛南約好了這場小型聚會,家裡還算乾淨,東西也都齊全。到家後,我依言去給徐拾光泡茶,而他緊隨其後,就這茶桌旁的懶人沙發坐了下來。
總要談一談的。
於是我開口問他,“最近過得好嗎?”
他莞爾,“這麼久沒見,還是客套生疏了不少啊。”
我啞然失笑,“我是真想知道,當然,你也有權保持沉默。”
以前不覺得重逢有多麼難能可貴,看電視劇的時候,看見主角再見時的生疏客套,心裡難免著急,現在懂了,時間是硬傷,過了這麼久,我早就不知道他是否還是我記憶中那個他,而他也並不熟悉我,除了“好久不見。”這一類的客套寒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開口。怕多說多錯,更怕期待落空。
所幸,他剛開口的那一瞬間,我就感到了熟悉,上帝善待他,保留了他的少年感,或許也善待我,讓我再次遇見赤子之心的他。
他最後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生活寡淡如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成年人的痛苦,我算是體會到了。”
我忍不住多了解一些,追問道,“你現在是在A市工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