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愛笑的女孩卻不知從何時起,變得不愛笑了,臉上總是怯生生地,瞪著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你,看得人心裡發慌。
蘇誌明何嘗不知道自從四年前小兒子玉龍出生後,他們忽視了這個女兒,蘇玉嬌她安靜,能乾,又是女孩,是姐姐,理所應當地為家裡分憂,她從來不曾計較,不曾抱怨,就因為這樣,他們自那兒以後,好像真的就再也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想到這,蘇誌明的心像是被人一下子猛地攫住,一時間,悲傷,憂慮,愧疚齊齊湧上心頭,他的眼圈漸漸泛紅,他顫抖著握住了妻子的手,哽咽著對她說道:“以後,對玉嬌好點。”
楊慧英看著丈夫,歎了聲氣,默然地點了點頭。
蘇玉嬌在醫院裡躺了一天一夜,體溫降下去了,人卻還沒醒,把蘇誌明他們急得夠嗆。
蘇誌明在病房裡守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清早,人就有點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楊慧英提著早飯過來替他,蘇誌明見妻子來了,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走到門口,扶著門框,又回頭望了女兒一眼,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腦子混沌不清,回想了半天,隻好搖著頭轉身離開。
蘇玉嬌的隔壁床住了個患有肝炎的小孩,那小孩不過六七歲,臉色卻像醬油一般,暗黃無光,胸前的腹部腫大,看起來很憔悴,他的母親百無聊賴地坐在過道裡和過來換藥的護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護士走後,對方就走過來同楊慧英說話,“這是你女兒?”
楊慧英看著她點了點頭。
“什麼病啊?”
“發高燒。”
“昨天就進來了吧,還沒醒?”
楊慧英歎氣似地回道:“是啊,針也打了,燒也退了,就是還沒醒。”
見楊慧英滿麵愁容,那女人便道:“可能孩子被什麼東西絆住了,才醒不來的。”
楊慧英猝然抬頭看著她,那人見狀隻好笑著解釋道:“在我們鄉下就有這樣說法,說是小孩子高燒不醒,一定是不小心惹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怕是有小鬼在背後作祟。”
“真的嗎?”楊慧英有點不敢相信,畢竟鬼神之說難斷真假。
“那當然,我們村裡就有好個小孩在夜裡發高燒,40度呢,可把大人嚇得半死,連夜送來醫院,當晚打針就退燒了,可沒隔多久就又燒起來了,反反複複的,就連醫生都沒辦法,還是小孩的奶奶想出的辦法,拿著元寶蠟燭跑到小孩常去玩的地方,燒了紙,點了香,又拿來柚葉煮水給小孩擦身體,半夜的時候取一個小碗,在裡麵放上大米,上麵蒙一塊布頭,綁緊了,倒扣在孩子枕頭下,第二天取出來看看碗裡的米少沒少,少了就表示小鬼放過他了,沒少估計就要請大仙了,好在那小孩命大,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了。”
“有用嗎?”楊慧英難以置信地說道。
“嗐,有沒有用,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楊慧英看著眼前依舊不醒人事的蘇玉嬌,心裡忽然就有了計較,她咬了咬牙,提著空飯盒,匆匆出了門。
蘇玉嬌的小船被風浪衝到一座海島,擱淺在了沙灘上,船舷處豁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鹹腥的海水從漆黑的船艙裡倒湧出來,灑在金燦燦的沙灘上。
蘇玉嬌坐在船頭,一臉茫然地眺望著大海,海麵上濃霧彌漫,她看不到遠方。
小船壞在了沙灘上,所以她也被困在了這裡。
這是一座頗有脾氣的神奇小島,蘇玉嬌是這麼覺得的,因為它有著奇怪的氣象係統,像是隔絕在了洋流之外,形成了獨特的封閉式氣象環境。
總之就是海上下雨它晴天,海上刮風它下雪,上一秒四十度驕陽似火,下一秒零下四十冷酷似冰,蘇玉嬌摸著從天上飄下來的細沙似的雪霰,心裡很無語。
小島的一天很短暫,黑夜白天輪換著,轉瞬即逝,蘇玉嬌不知在島上呆了幾天,但她每天都會到沙灘上看她的小船。
蘇玉嬌望著船舷上的大洞發了愁,心裡尋思著她要從哪裡開始修。
船艙裡進了水,好多備用的工具都被海水泡壞了,甲板上的鐵皮沿著裂縫翹了起來,蹦出了一顆顆螺絲釘,落在沙灘上砸出一個個黑黑的洞。
蘇玉嬌哀歎一聲,她雙手抱胸,麵向小島站了會兒,看著小島鬱鬱蔥蔥的樹林,忽然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