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了轉視線，看向小體蜂的屍體，“阿奈，我幫你把它們的毒針取出來吧。”說著，艾桑維澤也蹲下身去，想要伸手去擺弄那些小體蜂屍體。

林奈擺了擺手，“我自己來。”

她握著一隻小體蜂的屍體，從小包裡摸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順著小體蜂的腹部緩緩向下，隻聽撲哧一聲，刀刃沒入了小體蜂的體內。

而小體蜂的腹部則是在一瞬間憋了下去，幾縷黑紅色的霧氣飄了出來，消散在了空中。

隨著小體蜂的腹部憋了下去，毒針便十分順滑地滑了出來。

林奈小心翼翼地將毒針收好，然後抓起了第二隻……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麵前的魔物屍體都處理乾淨了。

林奈一共收集到了十七根毒針。

按照煉藥手冊上的說法，毒針，藤蔓，森林之靈的比例是一比一比一。

也就是一根毒針配一條藤蔓配一塊森林之靈。

這次的毒針，夠做出十七瓶治愈魔藥了。

林奈滿意極了，她拍了拍手站起身，“艾桑維澤，我們回去吧，明天就去找……”

林奈頓了頓，她也不知道該先找魔法樹精還是先找森林之靈。

“找魔法樹精。”艾桑維澤突然開口道。

林奈隻以為是魔法樹精更好找一些，並沒有懷疑其他，而是頗為認真道，“好，我們明天去找魔法樹精。”

回到營地後，林奈將毒針收好後，便回到了帳篷，沉沉睡了過去。

艾桑維澤則是坐在帳篷外，他身上蓋著一張毯子。

夜已經很深了。

耳邊傳來白日沒有的蟬鳴蛙叫聲。

靜謐，又安詳。

就好像黑暗森林從前的模樣。

**********

林奈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艾桑維澤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從酒館帶來的餅子，在被燒熱的銅鍋上放著，表皮微微有些焦。

林奈在銅鍋邊坐了下來，她看向艾桑維澤，有些不好意思道，“艾桑維澤，你昨天在外麵都沒有睡好，早上還準備了早餐，太辛苦，今天晚上……”

林奈咬了一口餅子，她看向艾桑維澤，認真道，“今天晚上，你在帳篷裡好好休息，我來守夜。”

艾桑維澤笑了一聲，他將手中的水囊遞給了林奈，裡麵裝著的，是度數很低的果酒，隻有絲絲的甜味兒，不會讓人醉過去。

“我是古龍族，在哪裡都能睡得著。”

等林奈接過水囊，艾桑維澤的手微微往前抬，將林奈嘴邊沾著的一片食物碎屑擦掉了。

“魔法樹精在比較靠裡的地方，我們沿著水流往黑暗森林裡麵走，應該可以找到魔法樹精的蹤影。”

兩個人吃過早飯後，滅了篝火，帶上一些乾糧和水，便沿著水流往森林深處走。

森林裡，到處都是魔物的痕跡。

艾桑維澤時不時會停下來，分辨那些魔物的痕跡，隻是沒有痕跡屬於魔法樹精。

多數是森林鬆鼠的爪子留下的痕跡。

那些痕跡細長，多數在樹乾上，一小部分在地麵上。

森林鬆鼠個頭極小，即便成了魔物，也仍舊怕人，並不會主動攻擊人。

林奈倒是想要抓住一隻森林鬆鼠，看一看它的掉落物可以釀製什麼藥物。

她很好奇，魔法鬆果可以做出什麼來。

是的，森林鬆鼠的掉落物是魔法鬆果。

這是艾桑維澤剛剛告訴林奈的。

隻是這些森林鬆鼠膽小極了，風將林奈和艾桑維澤的氣味送到他們身邊，他們便一早就朝著反方向逃離了。

走了半日，並沒有什麼收獲。

林奈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小口啃著手裡的麵包片。

“這一片，應該都被森林鬆鼠占據了，下午如果能夠走出去，也許可以找到魔法樹精的蹤跡，如果不行，可能得回頭，換另一條路再去尋找。”艾桑維澤道。

林奈點了點頭，她倒不覺得氣餒，如果所有的魔物都那麼好找，那麼提萊蒙頓大陸上的魔藥也不會那麼昂貴了。

“放心吧，我們時間多得是呢。”林奈低下頭又咬了一口麵包，隻是這一回，她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隻見林奈抬了抬手，將麵包送到了鼻子前，鼻頭輕輕動著，她在嗅聞。

艾桑維澤看向她，有些疑惑道，“這些麵包先前都是好好儲存的，不會壞的。”

林奈點了點頭，她抬眼看向艾桑維澤，“我知道這些麵包應該不會壞，可是……”

麵包是林奈親手做的，自然知道在這樣的溫度下可以儲存多久，可是她卻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氣味。

“艾桑維澤，我好像聞到了什麼臭味。”林奈眨了眨眼，她又吸了兩口氣，麵色微微有些發白，“好像是什麼發酵得過了頭，又往裡麵放了許多動物糞便一樣的臭味。”

艾桑維澤聞言，身子一僵。

他往嘴裡放麵包的動作看起來有些僵硬，“那是……”

森林之中，會有這樣臭味的東西，隻會是森林之靈。

林奈看向艾桑維澤，等著他的下文。

可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從來不怵魔物的少年，現在看上去，卻是有些氣虛，他連連吞了幾口水，才揚起一個算不上笑的笑。

“阿奈，那是森林之靈的味道。”

艾桑維澤話剛說完，便聽嘩啦一聲。

剛剛坐在大石頭的人，身下一滑，摔在了一旁的草堆裡。

艾桑維澤慌忙站起身，伸手將人扶了起來，“阿奈，你還好嗎？”

林奈保持微笑，擺了擺手，“我沒事。”

隻是這聲音怎麼聽，怎麼有些發虛。

艾桑維澤有些懊惱，“我應該早點想到的，怎麼會有因為森林鬆鼠聚集就沒有彆的魔物出現呢，那些魔物，分明是被這森林之靈的氣味趕走的。阿奈，不然我們……”

放棄的話還沒有說出來。

林奈便抬手製止了艾桑維澤的話，“既然遇上了，那麼我們今天的目標改成獲得森林之靈。”

“我們要去挖……”林奈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十七塊森林之靈。”

“隻是艾桑維澤……”林奈聲音有些發虛，“森林之靈挖下來之後，還會這樣難聞嗎？”

“挖下來之後，森林之靈就沒有味道了。”艾桑維澤連忙道，“你放心，我們一鼓作氣衝進去挖十七塊森林之靈，然後回營地。”

“好，就這麼做。”兩人三言兩語之間，就製定了新的目標。

隻是說起來簡單，可當真按照計劃執行時，卻顯得困難重重。

起先那臭味還是若有似無的，需要拚命嗅聞才能聞到。

可是很快，那味道漸漸變得有些重，不需要刻意去聞，也能飄進鼻腔當中。

再後來，那味道幾乎是爭先恐後王林奈鼻翼裡鑽。

她開口喊艾桑維澤，隻是剛剛出聲，那聲音裡就滿是哭意。

林奈被活生生地臭哭了。

艾桑維澤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臉色蒼白，隻覺得走起路來，一腳深一腳淺的。

好在，林奈在半路上撞見了一簇薄荷。

林奈摘了一大包薄荷片，艾桑維澤則是找來寬大的葉片。

林奈將薄荷在石頭上搗碎，清涼的味道撞碎了一絲惡臭。

她小心翼翼地將薄荷碎葉撿起來鋪在了寬大葉片上，又用手托著寬大葉片掩住口鼻，薄荷有些衝眼睛的味道將臭味衝淡了兩分。

林奈總算可以呼吸了。

不然她總覺得，自己沒找到森林之靈，會先自己給自己憋死。

“到了。”不知又走了多久，艾桑維澤突然停下了步子，轉頭看向林奈。

林奈從他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在他們麵前，是一條向下的路。

是森林裡的峽穀，也是森林之靈存在的地方。

林奈深吸一口氣，她看向艾桑維澤，重複了一遍他們的計劃，“艾桑維澤，我們衝進去，找到十七塊森林之靈，然後回營地。”

艾桑維澤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林奈這才抬腳，朝著那片低窪處走了過去。

臭味更加濃鬱裡，就連薄荷的味道都不怎麼抵擋地住。

林奈的肩膀輕輕顫抖著，她拚了命睜大了眼睛，想要快些找到森林之靈的蹤跡。

先前，艾桑維澤和林奈仔細描述過森林之靈會出現的地方。

成堆的石頭群中，一定會有一塊森林之靈。翠綠色的石頭，十分惹眼。

林奈的視線在兩側的石頭上逡巡著。

深灰色從她眼中成片掠過——

林奈突然停下了步子，“艾桑維澤，找到了！”

不遠處，有一小片石頭群，其中一塊石頭頂端，嵌著一塊翠綠色。

“是森林之靈。”艾桑維澤走了過去，仔細檢查過後，對著林奈道。

林奈摸出法杖，她引來雷電，將那塊石頭擊碎。

森林之靈並沒有被閃電擊碎，顏色反倒變得更加鮮豔，安安靜靜地躺在石頭碎片上方。

林奈激動得快要哭出聲來，她蹲下身，將森林之靈撿了起來，聲音也高了兩分，“艾桑維澤！我們完成了十七分之一！很快就能找齊離開了。”

兩個人的動作更快了，一左一右地搜尋。

很快，又是四道閃電落下，算上一開始的那塊，他們已經找到了五塊，林奈總算覺得自己能在被臭死之前，找齊森林之靈了。

“小心。”艾桑維澤原本站在林奈右邊，林奈正專心尋找的時候，突然聽到艾桑維澤的聲音由遠及近。

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林奈就被艾桑維澤撲倒。

他們剛剛站著的地方，有一顆元素子//彈飛了出去。

艾桑維澤護住林奈，他拍了拍林奈的背，示意她不要害怕。

林奈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剛剛還護在她身上的艾桑維澤已經衝了出去。

隻聽到幾聲巨響。

林奈抬眼去看，巨大的火花在艾桑維澤左手舉著的盾牌上爆開。

那是火元素的子//彈撞上盾牌時發出的動靜。

林奈深吸了一口氣，她握緊法杖，跟上了艾桑維澤的步子。

能夠使用武器的，一定是人而不是魔物。

那麼會在黑暗森林中的人，是哪個落單的冒險者，還是什麼充滿了危險的人呢。

另一邊，艾桑維澤手中長劍猛地一揮，揮出的劍氣將接連而來的四顆火元素//子彈打碎。

對著他動手的人站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那人身形矮小，看上去是菲洛裡斯人。

那名菲洛裡斯人臉上戴著厚厚的麵具，看不清臉。

艾桑維澤劈碎一顆火元素子//彈，閃到了那人身前。

長劍劍柄在那位菲洛裡斯人的後脖子上重重一撞，剛剛還站著的人倒了下去，他開口說話，“你們是什麼人！”

艾桑維澤眉心微蹙，他伸手，將那人臉上的麵具取了下來，“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對著我們動手？！”

那位菲洛裡斯人顯然被這臭氣熏到了，他閉隻眼，一隻手亂揮，“你們是不是來搶劫我們的森林海盜？！”

林奈這時也走近了，她是聽酒館的客人提起過森林海盜的名號的。

森林海盜，顧名思義，就是在森林裡乾著海盜勾當的一群人。

他們並不去獵殺魔物，反倒是選擇獵殺其他冒險者，將他們的財物收獲收入囊中。

林奈的視線落在那位菲洛裡斯人身上，那人緊緊皺著眉，身上看著臟兮兮的，可林奈仍舊覺得有些熟悉。

艾桑維澤正要將人提起來，突然聽到林奈的聲音，“你……你是不是莫莫奈爾？！”

莫莫奈爾。

艾桑維澤的記憶中，自己是聽過這個名字的，隻是還沒等他想起自己是什麼時候聽到過這個名字，便見到剛剛還緊閉著眼睛的菲洛裡斯人睜開了眼，她定定盯著林奈，過了好久，才嗷一聲哭了出來。

“林奈小姐！居然是你！”

隻是哭著哭著，又被臭氣熏得咳嗽起來。

林奈看了艾桑維澤一眼，而後伸出手，拍了拍莫莫奈爾的背，“你怎麼會在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莫莫奈爾坐在大石頭上，抱著林奈的腰，哭得鼻涕眼淚混在一起。

聽到林奈的話，她抬起頭，打了兩個嗝道，“這裡太臭了，沒法兒好好說話，我們先回營地再說吧。”

林奈和艾桑維澤對視一眼，應了下來。

現在遇到了莫莫奈爾，自然先把尋找森林之靈的事情放下來。

莫莫奈爾領著他們往峽穀深處走去，左拐右拐，林奈終於看到了一個有火光閃爍的營地。

與此同時，那股一直在縈繞在他們身邊的臭味也消失殆儘。

莫莫奈爾取下了麵具，她轉頭看向林奈，吸了吸鼻子，“林奈小姐，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林奈打開自己收在腰間小包的盒子，將森林之靈展示給莫莫奈爾看，“我們是來找森林之靈的。”

莫莫奈爾點了點頭，她眉毛微微向下撇，看著難過極了，“也是，除非為了森林之靈，正常人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營地裡並沒有人。

莫莫奈爾領著他們來到了營地中的一處泉水處，“這水能夠把那股臭味洗掉，林奈小姐，你們離開的時候，可以帶點泉水離開。”

林奈沒有和莫莫奈爾客氣，她伸手，將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好好洗了一遍，才覺得身上那股味道消失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臉，看向莫莫奈爾，語氣有些凝重，“莫莫奈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你怎麼會在這兒呢？還有這個營地。剛剛，你為什麼會突然開槍呢？”

莫莫奈爾盤腿在地上坐了下來。

她從森林酒館離開後，便踏上了尋找從前隊友的道路。

隻是，莫莫奈爾找了很久，都沒能找到從前的同伴，反倒是遇見了一對勞倫斯城邦的士兵。

那些士兵，是進到森林中清除魔物的。

莫莫奈爾作為士兵，自然是加入了他們。

一開始，他們這一對屢戰屢勝，清理了一大片區域的魔物。

直到月亮上的汙染爆發，森林中的魔物再一次進化強大。

這一回，莫莫奈爾他們就沒有先前那麼順利了，他們死了很多人，被魔物往森林深處驅趕。

眼瞧著一隊人折損了大半，隊長當機立斷，領著剩下的人尋找森林之靈存在的地方紮營，因為森林之靈的氣味難聞，所以魔物通常不會靠近。

而那名隊長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知道該如何抵禦那種味道。

他帶領著莫莫奈爾一行找到了能夠滌蕩氣味的泉水，並在泉水旁安營紮寨。

他們現在，被那股臭味圍著，不會有魔物找上門來，隊長決定原地休養生息，然後想辦法給同伴傳去消息，再伺機離開黑暗森林休整。

“就在大家恢複得七七八八時，有一群人找了過來。”莫莫奈爾咬著牙道，她眼眶紅紅的，看著對那群人恨極了。“他們說，是迷了路的冒險者。”

“隊長很高興，特意找到我，讓我去把藏在遠處的，僅剩的一些酒取回來。”莫莫奈爾抬手抹了一把淚，“隊長說，在魔物聚集的地方，這群冒險者便是我們的希望，我們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黑暗森林。”

“可我取了酒回來，營地裡的人卻是死的死，傷的傷。”莫莫奈爾重重吸了一口氣，“那群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迷路的冒險者，他們是無惡不作的森林海盜，他們搶走了我們剩餘的食物，還殺死了好幾個同伴後揚長而去。我剛剛在外麵見到你們的身影，還以為……”

莫莫奈爾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林奈卻是知道，莫莫奈爾剛剛以為他們是森林海盜才會突然開槍。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而後伸手，輕輕摸了摸莫莫奈爾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