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啊——”
車夫連滾帶爬地跑遠了,西門吹雪走過去,在車轅上摸了一把,果然,上麵已濕漉漉的,滿是水跡。
他仰頭,望向了天空,神色莫名,他有一種直覺,他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
其實雲珺本不用說一句話的,隻要她想,她可以從任何人手中帶走任何東西,就像把左手的東西交給右手那樣自然,隻不過,雲宮實在太寂寞了,跟人閒聊兩句已是很難得的體驗了。
棺木被她帶到進了雲宮,十萬裡高空之上,結界開啟後便是白霧茫茫一片,棺蓋開啟,葉孤城躺在裡麵,他的麵容安寧,就像睡著了一樣,兩手交疊在腹部,一襲白衣還是很乾淨,隻是胸口那一抹血痕實在紮眼。
雲珺怔怔地盯著葉孤城的臉,看得出了神,過了好一會她才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很像是笑的表情。
“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
她拉起他的手,將一縷仙氣緩緩送入他的脈搏之中,同時低聲吟誦起古老的咒語。而後,袖子一揮,漆黑的棺木變成了一張黑色的床,被褥齊全。
做完這一切,雲珺還不忘將葉孤城白衣上的一抹血汙抹去,破損之處亦修複如初。
“雖不算死而複生……”她沉吟著自言自語道:“到底也能多陪我一些時日。”
葉孤城是三個時辰後醒來的。
確切地說,那不能算是“醒來”,隻能說他的意識開始複蘇。
他睜開眼,隻能看得到一片白霧茫茫,其餘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人,任何靜物,更沒有任何聲音,這天地間,也似乎隻有他一個人。
他試著動了動,偏偏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之所以能看見,也並不是因為自己睜開了眼睛。
他是用意識去觀察這一切的。
當他的意識開啟,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冷意在心底裡盤旋著。
他醒著,卻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甚至連動一動唇,發出一點點聲音都做不到。
這是哪裡?我什麼會在這裡?我究竟是活著還是死去?是誰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葉孤城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卻沒有任何人能回答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還是那麼靜,還是什麼都沒有,他還是動彈不得,幸好他還有思想。
他在心中默默地計算著時間,最開始是數數,大約數到五萬左右就再也數不下去了,然後他開始背誦幼時背過的劍訣,背完了劍訣又默誦一些詩詞、默默回想將自己送上絕路的計謀,和一敗塗地的那場決鬥,他開始想過去,開始想那個月圓之夜若是他勝了,若是計謀得逞改朝換代,又是什麼光景?
他將所有可以用腦子想的東西都想了一遍,就連他認得的那些人的名字都念過幾百遍之後,他的腦子已完全空了。
眼前還是那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好似置身於雲層之中。
算起來,他已至少在這裡待了十天了。
隻有十天而已!多麼寂寥,多麼可怕的十天!
他會這樣待多久?
這個問題葉孤城連想都不敢想,隻要稍一觸及,他便覺寒意如骨。
現在來個人,無論誰都可以,把他綁起來,押送到人最多的地方,一件一件地剝去他的衣服,赤身裸體地躺在處刑台上,像塊死豬肉一樣挨上三千刀!
就在葉孤城開始這麼想著的時候,他突然看到眼前的雲霧慢慢淡去,一個著彩霞顏色的衣裙女人緩步朝他走來。
葉孤城的心忽然提起,就像被一把尖錐狠狠地刺著。
他漸漸看清了來人的臉。
那是張對人來說有些怪異的臉,你不能說那張臉不好看,因為無論是五官還是皮膚都是最完美、最精致的,長睫如鴉羽,雙眸如黑曜石,膚色更是羊脂玉一般晶瑩,隱隱生著光。
她生得實在完美,完美得不像人,完美得可怕。
葉孤城聽到她說:“真是抱歉,因為忽然有事要忙,竟把你忘在這了。”
她的聲音確實有點歉意的,隻不過這話的口吻絕不像是在跟自己的同類說話,倒像是一個晚回家的主人安撫一隻被獨自留在家裡的小狗。
說完,她坐在他身側,一隻手輕巧地挑開他的衣領,向裡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