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梨高曆1893年，萊茵和艾比都已經是14歲的小夥子了，這個時候正是要升初三的時候。他們被送到了鎮上的初中攻讀初中學位，初三年級，正是關鍵的時候。艾比那雙湛藍的眼睛和天真爛漫的氣質在學校非常受人歡迎，而那身黑色的校服更是襯得其少年英氣。

“快點啦萊茵，我們快遲到了。”艾比一邊原地踏步做跑步狀一邊催萊茵。萊茵心裡腹誹了一下這個愛睡懶覺的小懶貓，要不是他給搖醒了指不定今天還能睡到幾點。

萊茵蹬了蹬學校發的小鞋子，他最近長身體很快，已經一米七了。這個年齡一米七說他是中學生一點問題都沒有。艾比曾經憤懣的說要萊茵分點身高給他，因為他才一米六。西伯利亞平原狼的血統讓他的臉變得極富有狼的挺拔英氣。

這倆個人就這麼打打鬨鬨的出門了，本來艾比是想繞過那個出了事的地方。但是今天，萊茵卻一反常態的拽著艾比的爪子過來了。

剛剛還在鬨騰的小懶貓現在不說話了，他看到萊茵仰著頭看著那個小房間。是啊，那個房子萊茵委托給了羅蘭，讓羅蘭全權處理掉了，現在是以那個房子的租金貼補他在這邊的生活。不多，畢竟是這種破房子，不值錢。他在無數次午夜夢回時總是能想起在那個房間內發生的事情。

艾比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攥緊了，他輕輕拍了拍萊茵的爪子：“都過去了，萊茵，都過去了。”

萊茵緊緊地擁抱了一下艾比：“幸好有你。”然後抓著艾比趕緊跑。

他為什麼走這條路，因為這邊比較近，畢竟艾比討厭遲到。

羅蘭擔憂的看了一眼在床上咳嗽的羅蘭夫人，他坐在書桌後麵點了根煙。他望向遠方更加灰蒙蒙的天空，是什麼來著？汙染？對，沒錯，首都傳來的時髦詞，大氣汙染。他們鎮上的這破天氣是大氣汙染導致的，這對溫莎的病情影響很大。

羅蘭頭頂的毛發越來越稀少了，這得多虧了他的上司梅恩，和缺少了重要的幫手，萊茵的父親約翰。

今天是梅恩登門造訪的日子，他的身材有些走樣了，原本那張陰鷙的臉上還多了一些虛弱。他咳嗽了倆聲，用手帕擦了擦。然後敲了敲門。

“羅蘭。”

羅蘭拉開門，倆人對視了一下，互相都笑了。

“梅恩，你看起來不太妙啊。”

“嗬，羅蘭，你這斑禿也挺厲害。”

羅蘭在書房裡給梅恩泡了壺茶，梅恩道了聲謝，看到了擺在書桌的相框。那是一張小小的全家福，上麵有萊茵的那種。

羅蘭看到梅恩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約翰走的太早了，你應該也感覺到了。”

梅恩沉默了良久，露出了後悔的表情：“如果我不扣他那份工錢就好了，他當時太過分了。”

羅蘭無奈的笑了笑：“梅恩，你掙了那麼多錢，賞那幫泥腿子點安置費沒問題的。約翰當時幾乎就是廠裡的工人領袖，你不給他麵子他自然說話會衝一點。現在好了，換了個職業工人領袖上來……”

“打住，彆說了，我不能讓那種歪風邪氣從我這開始。”梅恩痛苦的揉了揉額角。

“給一個給你殉職的員工付點補償算哪門子歪風邪氣？”羅蘭腹誹了一句，但是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拿出了一份合同。

“梅恩，我看過了，這份合同隻有假話是真的，其他全是假的。”

梅恩的表情頓時變得暴怒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惡意並購？”

羅蘭嚴肅的點點頭：“是的，惡意並購。而且市長的侄子寫的條款都是狗屁，沒有一句是合理的。他這次是錨定了要在這幾年乾掉你。”

梅恩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羅蘭趕緊拍了拍梅恩的背，羅蘭瞄了一眼，帕子上的黃痰帶著絲絲血跡。梅恩攥緊帕子，求助般的看向羅蘭：“你有人脈在首都嗎？”

羅蘭遺憾的搖了搖頭：“級彆不夠高。”

梅恩沉默了，他就像一座木雕一樣坐在椅子山，痛苦的閉上雙眼。

這個叱吒小鎮十幾年的實業家仿佛在一天之內就老了。

“欸？我卷子沒拿？慘了要挨罵了！”艾比哀嚎一聲，萊茵露出無奈的表情：“你趕緊去，我跑步回去拿一下。”

艾比耶了一聲：“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快去快回！”

羅蘭又拿出了倆份合同，擺在書桌上：“左邊這份是我擬好的裁員合同，右邊這份是另一種補償多點的合同，但區彆在於右邊這個帶補償的合同要在七天後生效，而且會貴很多。並且都是以公司的名義而不是以個人的名義。”

梅恩看了一下，獰笑著說：“真有你的羅蘭，到時候那個小兔崽子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他好過。”

羅蘭又看了眼窗戶外，那高聳的煙囪正在不斷吞吐著塵埃。

“時候不早了梅恩，我送你一程吧，你的病跟我夫人太像了。”

梅恩無聲的笑了笑：“可能是吧？”

他們倆剛出書房，就碰上了取卷子的萊茵。萊茵看到了梅恩，眼睛頓時就紅了，緊緊地攥著自己手裡的卷子：“梅恩？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羅蘭見事不妙趕緊上前擋住萊茵，然後示意梅恩趕緊走。梅恩像是沒看到一樣，反而微微躬身，脫下了帽子：“真的不好意思，你父親的死亡我要負一些責任。我鄭重的向你道歉。”

羅蘭愣住了，萊茵也愣住了，這幾年裡他總是想著梅恩就是將他父親逼死的真凶，他們家的悲劇就是梅恩一手造成的，但是他從來沒想到這個罪魁禍首居然道歉的如此之快，這讓他有些沒想到。

“羅蘭，你讓開點，這是倆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我要說明白一些。”梅恩的疲態儘顯，但是那種傲骨依然使他的腰杆子挺立。

梅恩也沒想到這個孩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就像是那個已經走遠的員工的翻版模子。

“嗯，我知道你認為是我殺了你父親，但是原因並不完全是在我。行業是有行規的，任何企業主不許給員工死亡補貼，違者是要被公會除名的。你的父親約翰，他當時就是來替員工求這個補貼。但我絕不能給他，所以你的父親說了些很難聽的話，那太不紳士了，我就沒忍住。”梅恩似乎是想通了些什麼，眼神飄忽。

“可是，我們家不能失去那一個月的工資！買房子的債務已經掏空了所有的家蓄！”萊茵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給了個台階給他下，但是太晚了，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梅恩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萊茵突然完全就明白了幾年前梅恩那句補充，那個算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打我能讓你好受一點，來，衝這打，我絕不還手。”梅恩用力咳嗽了倆聲，走到了萊茵麵前。在這個無數次假想過的殺父仇人麵前，萊茵卻有一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梅恩輕輕地抱了一下萊茵，他身上的煤灰味道比任何工人身上的都重：“我很抱歉孩子，我真的很抱歉。等再過倆年，我想你就可以收到我寄來的一筆撫恤金了，到時候我也不再是那座工廠的主人。”

梅恩向羅蘭點了點頭，一邊咳嗽一邊下樓了。

萊茵茫然的看著下樓的梅恩，他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羅蘭撓了撓本就不多頭發的頭：“人性很複雜的，孩子。”

萊茵看著手裡已經變成了一團亂紙的試卷：“我想不明白，羅蘭叔叔。”

“你會想明白的，等你長大點，見識多一點，你會想明白的。快去把卷子給那個小糊塗蛋吧。”

羅蘭瞥了一眼那張已經皺成一團，不知道能不能稱為試卷的東西。

萊茵茫然地走了。

羅蘭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的咳嗽聲，突然感覺命運真奇妙，如果不是那個為非作歹的官戚作祟，梅恩會拉下臉來跟一個13歲的孩子說這麼多嗎？

學校裡頭，趕在遲到的最後一秒，萊茵出現在了門口。老師拿出戒尺敲了敲萊茵的頭：“下次不許踩點。”

“是。”

“進去吧。”

萊茵拿著揉成一團的試卷，給到了目瞪口呆的同桌——艾比的麵前。

艾比小聲地問道：“這是什麼？”

萊茵無辜的看著他：“你的卷子。”

萊茵不敢置信的看著萊茵，然後輕輕地展開了那團慘遭蹂躪的東西：“我靠，還真是。你回家的時候被人追殺了？”

“艾比，你給我站起來，我忍你很久了。”

老師狂躁地敲了敲桌子，在眾人的一陣笑聲中艾比朝老師吐了吐舌頭：“我很抱歉。”

萊茵感覺自己整節課都在夢遊，他什麼也沒聽進去。腦海裡在不斷地播放今天早晨發生的事。

終於捱到了下課，艾比靈活的伸了伸懶腰，然後他好奇的看著萊茵：“所以我親愛的萊茵？你到底碰上了什麼？”

萊茵沉思了一下：“殺父仇人。”

艾比的瞳孔劇烈的震顫了起來：“梅恩老板啊？”

萊茵點點頭，眼神迷茫：“我恨了他很多年，但是現在我突然不恨他了，我不知道，我感覺我恨的東西不太對。”

艾比輕輕將萊茵的頭攬到肩膀上：“欸，放下恨，去擁抱愛吧，維塔利斯！”

“是維克托莉絲。《門徒》的第三章第四段。”

周圍的同學詫異的看著他倆的互動，一個山羊雌性獸人羨慕的喊了一聲：“你倆感情真的好好哦。”

艾比拍了拍肩膀上的狗頭：“那是，過命的交情。”

萊茵把頭旋正，然後強行把艾比也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脖子，欸！脖子要斷了！”

就在打打鬨鬨中，愉快的上午就過去了。

就在拉出書包的一瞬間，艾比發現掉出來一個信封，上麵貼著一枚小櫻花。艾比拆開信封一看，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喔！萊茵，我收到一封情書！”

萊茵突然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開了一槍一樣：“是嗎？”

艾比津津有味的閱讀了起來，然後開心的笑了出來：“真有意思，她約我下午放學的時候在櫻花樹下見麵欸。”

萊茵沉默了一下，然後咳嗽一聲：“不會是壞人要抓你吧？”

艾比用手肘拱了一下他的腰：“開什麼玩笑，要不你偷偷跟著我，確認不是壞人你就走好了。”

“嗯。”

到了下午放學時候，艾比興高采烈的走到了櫻花樹下，而萊茵站在二樓安靜的看著下麵。是的，那是一隻很漂亮的雌性布偶貓。布偶貓的毛發打理的井井有條，一位真正的大家閨秀。萊茵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感覺心裡有點空，是的有點空，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照理來說他應該為艾比感到高興才是。

“欸，晴川同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艾比那雙撲閃的藍色眼眸看著眼前的這隻布偶貓。

晴川羞澀的點點頭：“嗯。”

“你喜歡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晴川疑惑了一下，這是什麼狗屁問題？

“就是感覺看到你就很滿足，心裡感覺被填滿了，看到你就會很高興。”

艾比哦哦了倆聲，然後笑著點點頭：“好啊，我答應你。”

“嗯！”

萊茵默默的綴在他們倆身後，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走到了岔路口，然後艾比揮手向晴川告彆。然後萊茵走了過來，悶著聲音：“怎麼樣，感覺如何？”

艾比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露出疑惑的表情：“真奇怪，同學們說的談戀愛的感覺都是這種，但是我卻沒找到？她向我表白我是很高興啦，可是那種心裡被填滿的感覺真的沒有？是不是得先處幾天才能出來啊？”

萊茵給他這番話給逗樂了：“那你再試試？”

艾比抬頭看了看這個看了很多年的臉，突然意識到萊茵確實是個標準的帥哥，而且有著越來越帥的發展傾向。

萊茵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乾嘛？”

艾比翻了個白眼：“沒什麼，我在想你為什麼不是晴川同學。”

萊茵笑了笑了，呼嚕呼嚕了一下艾比頭上的毛，倆個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家中。

晚餐是萊茵做的，萊茵來了以後就把家裡的家務全部承擔了，這給生病的羅蘭夫人省了不少事。羅蘭給夫人夾了塊菜後，聽到兒子無意說了個消息：“爸，有女孩子給我送情書了。”

羅蘭頓時挑了挑眉毛：“好事啊！有我當年的風範了，不愧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