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的人眼觀鼻,鼻觀心,互望,但不說話,各懷心思,清煙心中藏著一團火,看見楚懷仁的一瞬,那團火猛的竄至最高,從眼裡冒出火光,定定的燒灼著他,隻可惜這團火也隻是清煙一己之念,楚懷仁看見她時,一如平素的禮貌,疏離,淡漠。
“楚四小姐今天因何踏我這賤地,有事派個下人通傳,何勞大駕呢?”清煙望著楚懷仁一本正經的樣,直恨不能擼了補袖子抽一巴掌上去,他那雙狗眼長了有什麼用,旁邊跟了個什麼人難道沒看見嗎?
“楚神醫,我路過此地,想幫三哥問下,他的傷勢何時能好,何時能出門?”清煙說話時,眼鼻不時抽動,意欲引起對方的注意。
卻不料楚懷仁並不在意,卻反身走進櫃台說道:“三少爺的傷勢我早上剛去看過,這才多大會功夫,楚小姐又跑來,是不是信不過我的醫術啊。”
清煙聞言,心裡叫了聲‘阿彌陀佛’你老人家總算感覺到我的突然造訪另有玄機了。
“神醫,我對醫術一竅不通又哪來的資格對你的醫術多加置喙,隻不過我有位剛結識的朋友得了重病,還望你能出手相救。”
清煙在說‘相救’二字時咬著牙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中吐著出來,她寄希望與楚懷仁的奸滑聰明,能精明的看出她現在所處的困境,無奈楚大神醫抱著濟世為懷的偉大醫德,向跟在一旁的徒弟說了聲:“去把我的醫箱拿過來,我跟四小姐去看看。”
小徒弟得了聖旨,撒丫子向後堂跑去,清煙心內低喚聲:豬啊,找死還爭先恐後,怕沒了你的位子嘛。
旁觀的小六,嘴角一絲不察的笑意,被楚懷仁悄悄收入眼中,自打進得廳來,楚懷仁一句話都沒和小六說過,卻憑著自己老道的經驗已經嗅出這裡的危險氣息,隻是卻不便向清煙遞話交待,隻能跟著清煙走一趟,也免得這個未經世事的蠢丫頭遭人不測,畢竟楚老爺對自己可以說是有再造之恩,這份恩情今生未必能償還,能做到還一份是一份也算是儘心了。
拿了東西,幾人又忙不迭的向鎮東頭的客棧走去,清煙覺得這回走的路更短,每一步都是向閻王殿靠的更近,一屋子的小鬼中夾著比閻王更難纏的展梟鵬,一想到這個人,清煙的腦袋上青筋不由自主的跳動起來,牽著太陽心也跟著攪痛起來。
一隻大手抓住了清煙的小手,大手很乾燥,沒有汗津津的粘膩,清煙第一次覺得楚懷仁是個真正的男人,他這一抓,腦袋的痛就消失了幾分,雖未完全好,心裡因為有了依靠,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下來,清煙抬頭朝楚懷仁甜甜一笑,這大約是二人認識十幾年來第一次的笑,楚懷仁表現的很是從容,沒有受寵若驚的淩亂,這讓清煙有點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處境中自己還在胡思亂想也不得不說自己的腦袋瓜子是不大正常的。
小六在客棧的木門板上左叩三下,右叩三下,裡麵的傳出有人撤門栓的聲音,不大功夫,開了兩條門板的縫,幾人魚貫而進,到了這會楚懷仁才看似漫不經心的左右望了望,清煙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又不敢說話,小六的眼睛象毒蛇一樣死死纏著她的一舉一動,害的她喘口氣都要先望望小六,隻怕瓜田李下起了嫌疑。
“大夫請來了嗎?”進門後,展梟鵬從貼在門板後站了出來,清煙瞄見他右手掌朝下,朝袖口裡在籠著什麼,那一絲微薄的寒光還是讓她的眼被灼了下——這人真的是土匪。
“大哥,這是鎮上最有名的楚神醫楚懷仁。”小六恭敬的立在一邊,左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神醫,在下展梟鵬,咱們閒言少敘,看了病人再客套吧。”展梟鵬雙手一抱拳,帶頭向裡走去。
進的裡屋,床上二當家滿麵痛紅,枕上的濡濕一片。
“病人現在出些了什麼症狀?”楚懷仁二話不說,卷了衣袖,早有人將方凳搬到床邊,小徒弟亦將看診的各項物事挨個拿了出來。
“早上的時候渾身發冷,臉色發紫,皮膚凍的直起雞皮疙瘩,中午開始體溫升高了,又吐又嘔,神誌不清的胡言亂語。”展梟鵬跟著站在一旁,緊張的看著正在搭脈的楚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