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手機在桌子下打了一下午遊戲,耳邊飄了一天不知所謂的經言經語,張紹南終於等來了預示著解脫的下課鈴。
然而和往常不同,仿佛身體被掏空一般,他坐在椅子上垂頭喪氣地整理書本,口中念念有詞,“唉,煩死了,這一天給我洗腦洗得,滿腦子都是一二三四,這還怎麼聽課。”
張紹南說自己認真聽課,這可能是今年最大的笑話之一。
“你聽過課?”柴笑平靜地把書本摞到一起懟了一句。
對方一聽這話有點不樂意了,猛地把握得發燙的遊戲手機往書上一拍,“瞧你這話說的,我不是好歹還聽了那麼十分鐘嗎!”
柴笑麵無表情地鼓鼓掌,“真棒。”之後把書捧在手裡起身離開座位。
他走得乾脆灑脫,壓根沒考慮等張紹南一會。
“哎!你等會我!”張紹南撈起書蹭蹭兩步趕到柴笑身邊,從書裡抽出來一張A4紙放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先彆回寢室,陪兄弟我去趟社團辦公室。”
“現在辦公室沒人。”柴笑拿過晃得有些眼暈的紙,放在眼前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從哪扒下來的退團申請,很是無趣地又把紙拍進對方懷裡。“社團的人估計都在活動廣場那忙呢。”
“啊?”張紹南明顯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柴笑捧著書往前走,淡然道:“這幾天招新。”
“草,又忘了。”張紹南後知後覺一拍腦門,大跨一步跟上對方步伐,“哎,你彆走,跟我去趟廣場!”結果話音剛落就被猝不及防地鄙視了一回,“你沒有完全行為能力嗎?還需要監護人陪同?”
“嘿,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呢!”張紹南拿著退團申請像舞劍花般把紙唰唰唰地抖個不停,“我這不是溫柔體貼關心你嗎,你怎麼不領情還懟人啊?”
溫柔?體貼?關心?
柴笑覺得有點好笑,“你關心我什麼了?”隻見對方向他攤開一隻手掌,眉毛一挑,“你退社申請呢?我一起給了,免得你難做人。”
說話間二人已走出經管樓,柴笑看著對方的傻臉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我這學期不退。”
幾個字一出,時間仿佛暫停了幾秒。
“啊?”一個個小問號從張紹南頭上冒了出來。
這人搞什麼?
當初進社團的時候,柴笑本來想隨便加個朗誦社之類比較安靜文藝的社團,平平淡淡過個一年就退,結果張紹南說什麼好舍友好朋友,一生一世一起走,非拉著他進話劇社。
張紹南不僅骨子裡是個戲精,這回還想真正當一回戲精,於是連哄帶騙地讓柴笑跟著進社團,還發誓說就待一年,第二年一起退。
和人滿為患的詩誦社不同,當時話劇社的攤位挺寒酸的,兩平方米的宣傳區隻掛了個一米多的橫幅,上麵零零散散貼了幾張演出的照片,攤位上管事的人也不說話就在那低頭玩手機,一看就感覺這社團像是混不下去,快要玩完了一樣完全提不起什麼興趣。
然而越是冷清要完就越正中下懷。
柴笑想著正好社團冷清,可以做後勤幫著整理整理東西倒也算清靜,表演又不用自己上台,好像日常也沒什麼瑣事,一想開就答應了。
結果…
就因為一個月以後被迫試了場戲,他就從後勤變成了社團主演之一。而戲精張紹南卻沒什麼上台機會,報名當了演員卻一天到晚在宿舍閒得摳腳。
這就好比陪朋友去試鏡,朋友沒選上,自己卻被選上了。純屬冤孽。
張紹南此刻正對柴笑的背叛感到悶悶不樂,“不是說好大二咱倆一起退嗎?怎麼著,這頭發還沒掉光呢你就拿個推刀全給我剃了?!”
柴笑沒理會這個有點爛的笑話,隻聽他喘了口氣淡淡地說:“我打算明年再退。”
張紹南“啊?”了一聲,他跟柴笑同住了一年,多多少少對這個人還是了解的。
在他眼裡,柴笑平日裡胸前總是掛著一個典型學霸的人設木牌,不喜歡黏膩的社交關係,除了喜歡去圖書館和熱衷於看書之外似乎沒有其他可以讓他感興趣或執著的事物。
所以當他聽說柴笑要繼續留在社團時不禁舌撟不下,他知道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改變了對方,於是像個狗仔記者似的圍著柴笑一頓打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話音未落,果不其然他被對方一巴掌推開,自覺沒趣地“嘁”了一聲。
夏季的炎暑還沒有完全褪去,火紅下墜的夕陽半身隱於茂密的樹叢中,秋風仿若剛在樹間與太陽親吻過似的,口中氣息燥熱撩得葉子沙沙作響。
柴笑抱著書、邁著平穩的步子繼續往前走,過了好半天才回答,“沒什麼大事。”
他說話的聲音非常輕,好像會隨著風一起飄遠。
“我隻是想還個人情而已。”
他的態度很淡然,但張紹南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人情?
什麼人情?
柴笑還有欠彆人人情的時候呢?!
我這個好室友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