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全身心投入的表演惹得台下的一眾腐女激動得連尖叫帶跺腳。但其實這部劇的主旨和受眾都很平常,隻是腐眼看人基罷了。
演出結束後沒過幾天,樸然和幾個社團裡關係比較好的成員一起吃了個飯,柴笑也被叫去了。
樸然大三,再開學時就大四了,縱然萬般不情願也不得不和社團說再見。他把社長的位置交給了黎羽白,副社長交給了一位出身活動組、做事很有魄力的女生,懷著對社團未來的期待做完了他能為社團做的最後一件事。
“明年我就不在了,大家多保重,社團就交給你們了。”
社員們又是難過又是感動,喝高了的幾個在飯桌上哭得稀裡嘩啦,氣氛搞笑又辛酸。
眾人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樸然讓黎羽白和其他成員負責送醉酒的同學回寢室,自己找了個借口跟柴笑繞了段遠路回去。
黎羽白和樸然是表演係的前後輩,私下裡關係非常好,他向後者遞了個‘放心’的眼神,和其他成員一起把醉酒的成員送回寢室。
樸然因為酒喝得太多感覺胃裡陣陣翻湧般地難受,順路去體育館旁邊的旺角超市買了瓶礦泉水,喝了兩口拎在手裡繼續往宿舍走,柴笑跟在他身側偏後一點的位置,身後的路麵在一片光亮中拉出規則變化的人體剪影,兩個人默不作聲走了一路。
孤月高懸,月光黯雅,遠處的宿舍群躲進樹叢茂密蔥鬱的縫隙裡,朦朦朧朧帶點憂傷。
夏日晚上悶熱無風,路旁燈源明亮清柔,不時能聽到草地裡傳來的陣陣蟲鳴。
“時間過得真快。”樸然忽然低聲歎了口氣,頗有些感慨,他凝望著夜空、語重心長地說:“明年我就離開社團了。說實話,挺舍不得的。但是這裡有羽白和你在,我很放心。”
柴笑跟在後麵走了幾步,目光垂了下來,“社長…”
樸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搶先一步把他還未說出口的話遏製在嗓子眼。
“柴笑,我想把社團交給你。”他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罕見的詫異表情接著說,“先彆急著推辭。”
說著,他停下腳步,轉身麵向柴笑站定,一手放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下,和他說著最交心的話,“雖然你是外專業的,但我能預感到,一年後你會坐在和我一樣的位子上。”
他的笑自信而篤定,像是個預言家,對未來的事早就心中有數。
“我估計羽白心裡也有這個打算,或者不如說整個社團裡的人都心知肚明。”他眯起眼睛看向對方,目光精深敏銳,“柴笑,我看人一向很準,你天生就該吃演員這碗飯。”
柴笑雖然在心裡很感激這份信任,但他了解自己並不適合統領大局,何況他對演話劇確實沒什麼興趣,於是繼續辭讓。但“社長…”兩個字剛說出口,樸然瞬時開玩笑般變了臉色,語氣裡滿是賭氣和無奈。
“一年了,你還叫我社長。是我平時對你關照不夠,不配聽你叫一聲然哥嗎?”
在外人眼裡,樸然對柴笑的關注仿若一個老父親盼望兒子成材般的殷切。
柴笑從沒接觸過表演,更不用說上專業課,樸然就在排演期間悉心指導他的形體表現、台詞基本功、表演技巧,有時候還會補一些最根基的基礎理論,一捧化肥一撮土地把他培養成一名私教型演員。
樸社長對待這位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學生可謂愛護有加。隻要手裡有好劇本或是遇到適合的角色就想方設法推柴笑上台;柴笑酒量不佳,基本兩杯啤酒就倒,樸然會在他不想喝的時候幫忙擋酒;樸然也和他說過聯誼之類沒營養又痛苦的活動不喜歡可以不用參加,但柴笑不喜歡搞差彆待遇,每次活動都會準時出席。
黎羽白最開始總跟樸然開玩笑說以為他對柴笑有意思,殊不知樸然是真的有那麼點喜歡柴笑,這也是黎羽白後來演《第六扇窗》要和柴笑排對打戲,樸然讓他下手輕點的時候才知道的。
柴笑不缺緣,奈何不攀緣,除了對家裡的親戚之外再沒喊過誰哥或是姐,對誰都是一副交情甚淺的模樣,更彆說和某個人套近乎甚至撒嬌了,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樸然心裡也不指望能真的聽見對方喊他一聲哥,卻見柴笑先是一愣,忽然牽著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然哥。”
還是一如往常沉靜溫和的語調,卻如同和煦春風吹進心坎裡,在輕飄的夢境中逐漸淪陷。
樸然拚命克製內心的悸動,故作輕鬆般將手掌又往對方肩處拍了拍,似乎很欣慰地長歎一聲,“哎呀,能聽你叫我一聲哥,我這一年真沒白忙活。不管你明年退不退社,我都知足了。”
而就是這最後一段話,讓柴笑動搖了。
對於柴笑而言,樸然花費了一年的心思栽培他,如果他明年選擇退出,就是辜負了對方的良苦用心,或者說是把對方交付的一片摯誠拿去喂了狗。
他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不得不還。
時間無聲消逝,兩個人迎著夜色又並排走了一會,快到宿舍門口時,樸然回身示意柴笑不用繼續送了。
“行了,回去吧。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在話劇的舞台上再見麵。”說完,他最後一次凝視著柴笑清秀的麵容,步子向後邁了幾步,繼而瀟灑轉身大步朝前邁進,留給對方一個灑脫的背影,似乎斬斷了所有眷戀。
柴笑就站在宿舍前,望著樸然離去的背影心情有點複雜。恰在此時,遠處那抹將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忽然高舉手臂,用力揮動。
“再會了!”
他的聲音即便從很遠傳來聽起來也依然堅定,冥冥中牽動了柴笑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