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張慨言的臉。
柴笑心裡一顫,猛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那個聲音卻再度傳來。
“柴笑。”
隨著低沉的迷人聲浪,那張原本水泥般灰淡冰冷的雙唇倏然動了起來。
柴笑想要逃跑,卻驚恐地看見那淡無神的瞳孔忽然煥發出明亮的光彩,粗糙僵硬的臉湧上滾燙的溫度。
這一切都像是在為柴笑證明,眼前這張臉的主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柴笑在慌亂和驚恐中後退了一小步,腳跟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身處於一片清風簌簌的世外桃源。
軟風從身旁拂過,花瓣在眼前飛舞,柴笑的身體仿佛被麻醉了動彈不得。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被人摟在懷裡。而那個人,正是他一直在逃避的對象。
“……張慨言。”
柴笑仰頭看著對方動了動嘴,忽然間,意識被迎麵而來的風捎帶回來。
也許是因為醒過來了,世界發出一道無聲信號,恬靜畫麵如一張猝然開裂的巨大鏡子,伴隨著尖銳巨響,鏡麵崩塌碎裂,一塊塊殘留著畫麵的碎片淩亂下墜,細小的渣滓與煙塵在腳邊濺起。
坍塌的世界裡吹著涼涼的風,眼前是泥潭般的大霧。
柴笑下意識往前邁了一小步,腳邊反射冷光的鏡片中映出張慨言含笑的模樣。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無底洞,會在不知不覺中將他吸引進去、無法出逃。
“柴笑,彆動。”
“讓我好好看看…”
柴笑眼皮一跳,身體再次被對方抱住。他拚命想從對方懷裡掙脫出來,但被禁錮住的上半身越是掙紮反而越貼越近。
隨著麵頰旁緩緩度來的熱氣,溫熱的唇瓣就這樣貼了上來——
“不!”
柴笑在驚嚇中睜開雙眼,猛地從床上坐起,雙手拄在身體兩側,艱難地把殘餘的意識從夢境中拔除。
安靜的寢室裡隻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蒼白月光映出他掛在額頭的一層冷汗。
“……”
他的手掌緩緩落在心口處,他的靈魂正被囚禁在這裡劇烈顫動,無法遏止。
“嗯~彆鬨。”滑稽的語調來得有些不合時宜,對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夢話。
本來是有點好笑的場景,但柴笑隻是如夢初醒般地看著他翻了個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棉被一角已經被踹到地上,他嘎吱嘎吱地磨了兩下牙又徑自睡過去。
其實有時候生而為人做個像張紹南這樣的公子哥也不錯,看著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好像永遠也沒有什麼憂愁煩惱。
柴笑吐了口氣,用手摸去一頭的冷汗,開始覺得後怕。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
為什麼是張慨言?
…
從那日做噩夢起,柴笑就好似渴望靈魂得到升華一般開始看哲學方麵的書籍,還從圖書館借了兩本帶回寢室接著讀。讀是姑且讀完了,但要全部弄懂還需要一段過程。
不過多虧了這些有深有淺、奧妙晦澀的句子,他覺得自己看待事物好像更通透了。當然,這也可能隻是心理作用。
而這段時間除了多看了幾本哲學書,柴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張紹南有時候在遊戲加載的間隙偷偷瞄他,總能想起他倆一起看大結局那天,對方好像滿含豔羨的那句“挺好的。”,靈魂如同遭受重擊差點脫殼而出,連通關評價都從S變成了A,滿腦子都是極其危險的猜想——
怎麼辦,我對床兄弟好像彎了!
他是不是一直就是彎的?還是其實是雙性戀。
臥槽,雙性戀!牛批,我怎麼早沒發現。
哎,等等,說不定他原來是直的,隻是被掰彎了而已。
可是他是被誰掰彎的?
男男小片掰彎的?還是說真被老不死的張慨言掰彎了?
那我要不要趁機明示老不死的在追求他?
會不會太主動了?但是戀愛本來就得主動點啊。
那萬一我明示之後柴笑對老不死的沒那意思我不就尷尬了!不行不行!
……可是他都被掰彎了應該也知道老不死的對他有意思了吧。
等等,既然他現在已經彎了那以後會不會對我也……
呸呸呸,不會的不會的!我可是鋼鐵直男!
……但是柴笑那張臉確實帥啊!
臥槽,我在想什麼呢,老子這輩子隻喜歡成臻!
張紹南越想越煩,抓起床上的遊戲攻略用力揉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