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旬，也就是期中階段，學校有一場對外開放的期中彙演，從普通學生到社團再到學生會甚至連任課老師都可以參加，隻要節目通過審查就可以上台，可謂公平民主。
話劇社準備的劇目還是社團的經典之作《初戀》。
這部作品柴笑曾經在大一的時候表演過兩次，記憶還深深印刻在腦海，表演信手拈來。不過飾演女主的演員卻是個表演係的新人，台詞動作還很生澀，對角色的演繹多少有些不儘人意。
這也是沒辦法的，原先飾演女主角的演員因為升上大四退出了社團，雖然內部也私下聯係請她幫忙，都被她以忙著升學為由拒絕了，黎羽白迫於無奈隻能重新選人。
一眾備選演員裡，有個叫喬忻的女孩子，雖然是大一新生沒有表演經驗，但是試戲時她和柴笑站在一起特彆有cp感，黎羽白決定大膽地啟用這個新人飾演女主佟菲。
其實喬忻並不是沒有功底，最開始的一周，演員們在社團辦公室裡一起研讀劇本的時候，柴笑和喬忻對戲的台詞聽著還是挺有戲的，甚至後來把排練地搬到舞台，全員按劇本從頭開始順戲時喬忻的表現也很自然，但是一到感情戲，喬忻就開始跑偏。
明明兩個人最開始互有好感卻忍著沒說，喬忻每次跟柴笑對視的時候卻一點暗戀的感覺都沒有；明明兩個人在天台上互通了心意，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喬忻雖然笑著但是並不是真的開心；明明兩個人因為離彆而難過，喬忻卻全程木然地看著柴笑，彆說傷心了，連一丁點難過都看不出來。
表演沒感情，表述不到位，喬忻像是在害怕什麼，總撓不到正點上。
而這種不到位，隻有和柴笑搭戲時才有。
“停停停。”
兩個人試戲試了一半，因為感覺不對又被黎羽白叫停，喬忻有些苦惱地看看手裡翻開的劇本，鼓了鼓腮。
柴笑第一次遇見像喬忻這種不敢和他說話甚至對視的女孩子，拎著劇本從舞台上走到她身前，輕輕地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怕我？”
喬忻受驚般抬起頭，半張臉隱於劇本後，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撥浪鼓似的搖著頭。
柴笑的外表太優越了，聲音又好聽，筆挺地往舞台上一站，自帶一股氣場，哪怕是動動手指這樣的細小舉動都帶給喬忻莫大的壓力，比當初藝考的時候還緊張。
柴笑斟酌了一下，繼續對喬忻說:“害怕也沒關係，我們可以試著相互熟悉。畢竟和一個還不熟的人一上來就演情侶確實有些……我能理解。”
柴笑的五官是真的很好看，每一樣單拎出來都精致秀氣，女媧造人都不敢這麼造。喬忻看得略微出神，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麼能在社團裡脫穎而出。
喬忻把劇本用力卷了一下，害羞地笑了，“我可能還有點緊張，我…找找狀態。”
“沒事，慢慢來。”
黎羽白和幾個編導組的成員在舞台一角坐成兩排，靜靜地將這一切收入眼中。一個短發女生和她身邊的長發閨蜜躲在一排人牆後麵小聲議論。
“我賭五塊錢，他倆能成，你看那滿劇院的粉紅泡泡飄得。”
“啥泡泡？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
“…你是木頭嗎？”
黎羽白眉頭微蹙回頭低喝，“排練呢，認真點。”兩個女生心虛地相互對視了一眼，各自捂住嘴巴，低頭瞄劇本。
“男女主演員就位，剛才那幕再過一次。”黎羽白拍了兩下手，目送柴笑走回自己的位置站定，補充道:“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
恰在此時，有個人影穿過戲劇廳的大門走到觀眾席裡，在最左邊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喬忻向柴笑遞了個眼神，表示她已經準備好了。
公演時的舞台燈光仿佛在這一刻再度亮起，柴笑將身體麵向觀眾席，緩緩把手湊到耳邊，假裝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喬忻跟著把手湊到耳邊，假裝把電話接起來，還沒來得及把“喂”字說完，就聽見對方按耐不住的聲音傳入耳廓。
“我想你了。”
沒有累贅的問候，短短的四個字包含了連日來的思念和情意，低沉沙啞的聲音蘇破了天際，喬忻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一碗甜牛奶裡，愉悅心動的感覺讓自己膩在這方溫存裡快要化開。
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笑著說:“…嗯，我也是。”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把這一段念完的，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黎羽白第一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很好，喬忻，保持這種狀態。”
喬忻心裡美滋滋的，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甜。
這是《初戀》當中的名場麵之一，雖然台詞不多，但要的就是男主開篇一句飽含深情的“我想你了”對觀眾的衝擊力，即便坐在觀眾席也能切身體會到林聲那入骨的思念。可以說剛剛這一段戲，柴笑表現得非常好。
而這一幕被載入名場麵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所謂的劇情拐點，因為從這裡開始，男女主的劇情要開始收尾了。
“下一幕。”黎羽白把劇本往後翻了幾頁，身後的兩排社員也跟著唰啦啦翻著紙，“演員就位。”
柴笑和佟菲按照劇本上標注的舞台站位各自站好。
《初戀》的作者是個剛走出分手陰影的妹子，和她異地了三年的男朋友變了心，把她給甩了。也許她在寫本子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帶入了自己的經曆，所以故事裡的林聲和佟菲也不可避免地同樣麵臨異地戀的危機。
林聲和佟菲結束了高考，各自考入了理想中的大學，卻因為學校異地，不得不分隔兩地。1200公裡的距離，4個小時的飛機，20個小時的火車都在強調他們偶爾的一次約會有多麼來之不易。
兩個人在同一天從火車站出發，林聲一個人拖著行李在車站廣場的茫茫人海中捕捉到了佟菲的身影，他大聲呼喊著佟菲的名字，向她跑過去；佟菲推著行李在穿梭的人群中走過，他好像聽到了林聲在叫她。
廣場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身邊是人來人往的男女老少，耳邊是喧囂的生活噪音，佟菲眼中全是人群穿梭而過的殘影，她找不到林聲，在焦急中慌亂。
原地徘徊許久之後，忽然，她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按照事先的走台方案，柴笑走到左邊舞台最深處，站好。喬忻則在舞台前最右側站定，隨著黎羽白的一聲開始，兩個人在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上相向而來。
因為這次隻是分組過劇本，並不算正式彩排，所以道具組的人並沒有把配樂帶來，兩個人隻能以黎羽白的咳嗽聲當成是表演暗號。
當柴笑與喬忻擦肩而過時，黎羽白突然捂著嘴劇烈地咳了兩聲。
“佟菲！”柴笑像感應到了什麼似的興奮難耐，一麵加快步伐繼續走一麵高聲大喊。
“林聲？！”喬忻駐足回身，視線從舞台上的每一個角落劃過，卻依然沒找到心裡的那個人。
“林聲？”她緊張地四處張望，卻因為沒有看到想見的人而失落，同時調整走位將正麵麵對觀眾。
“我找不到你，林...！”
恰在此時，已經走到舞台對角的柴笑突然發力朝喬忻狂奔而來，將她一把抱進懷裡。
兩個身影合二為一，那一刻，他們仿佛遠離了人世的喧囂，彼此相依，天地間白茫一片，靜得好像隻有他們自己。
“佟菲。”
“...林聲。”
他們相互呼喚對方的名字，幾欲將這短短的幾分鐘鐫刻成永恒。
“到學校後記得報平安。”
“嗯，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有時間可以多告訴我你周圍發生的故事。”
“如果我跟你說有男生追我，你會不會生氣？”
“那我倒是想看看是誰這麼沒有眼力見，要搶彆人女朋友。”
佟菲垂頭莞爾。
“佟菲，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情感的自然流露、真實細膩，台下觀賞表演的成員們不禁發出輕低的讚歎聲。
喬忻被柴笑抱在懷裡，一張臉眼看快要熟透了。
柴笑身上的溫度淡淡的，就像從指尖略過的春風，初時觸感涼涼的，過後卻蒙上一層嫋嫋的溫熱，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