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我送你回家吧,順便去拜見一下父母。”張慨言是故意說出這番話的,為的是看柴笑的反應。隻見對方抿了下嘴唇,麵部緊繃,沒說話。
柴笑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在這句話過後驟然放大。他想編出個理由拒絕掉這個提案,可大腦空轉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張慨言看著他心事重重的側臉,大概也能感知到對方在困擾什麼,故作安慰笑了笑,“沒事,不著急,等你放假了我們再商量。”接著話鋒一轉,“信你已經看完了吧?有沒有興趣去見見我父母。”
柴笑剛鬆了一口氣,轉頭反而更加緊張,連忙問:“什麼時候?會不會太快了?”
張慨言笑了笑說:“快嗎?這個學期都要過去了。”
他雖然覺得目前他和柴笑感情發展的進度在掌控之中,但是聯想到對方的家庭情況便決定有些事還是提早安排為好。
“你是考完期末考的當天就回家的吧,那就明天或者後天怎麼樣?其實這也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見父母,因為他們已經同意我們兩個的事了,隻是想著見你一麵熟悉一下而已。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
柴笑私心是不太想見的,但一想到那封讀完的信和已經說到這份上的話,他似乎沒了拒絕的理由。
他略有些擔心地說:“會不會太打擾伯父伯母了?”
“不會,他們倆其實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隻不過之前幾次提起想要見你都被我拒絕了。”張慨言說罷,手掌在對方柔軟的發絲間揉了揉,寬慰道:“沒事,有我在呢。”
明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卻像蘊藏了無限鼓勵和安心的強大能量,源源不斷輸送進四肢百骸。
柴笑沒再說話,似乎是默許了。
但是他的心裡依然不平靜。
這個晚上他沒有回學校,他跟著張慨言回家,晚飯時強撐著吃了點東西,推脫說最近有點累早早就回了房間休息,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他心裡很難受,張慨言是他心裡最愛的那個人,他不想欺騙或隱瞞對方任何事,心裡極度的擔憂卻無從述說,這種讓自己夾在中間,不能把心事開誠布公的感覺令他輾轉反側。
深夜,他悄悄推開張慨言的房門,對方也沒有睡,開著燈坐在床頭,好像是在等他。
“笑笑?”
在看到張慨言的瞬間,柴笑在門邊僵住了。
“為什麼不說話?”
要說什麼...
又該如何開口...
柴笑釘住一般佇立,等張慨言向他靠近。
靜謐的時間如同在手心攤開的細沙,感受起來很美,其實稍縱即逝。
柴笑靜靜地等著那結實穩重的身影向他走近,然後他說。
“張慨言,讓我從你的世界裡消失吧。”
張慨言來到他身前,專注地凝視著他問:“什麼意思,你要去哪裡?”
“我哪也不去,隻是離開你,不再介入你的生命了。”
對方眉心一皺,“你要跟我分開?”
柴笑不說話了。
張慨言握住柴笑垂在身體一側的手,輕聲問:“出什麼事了?”
柴笑彆開臉,不敢看他:“沒有什麼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這樣子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鬨彆扭,但隻有張慨言知道他隻是難以啟齒罷了。
“我不能給你安全感嗎柴笑?”張慨言看著對方留給他的半邊側臉問:“還是說你也介意那些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
“潛規則之類的。”
“我不在乎。”
“那你為了什麼煩惱,為什麼要從我的生命裡消失?是我...不夠好嗎?”
柴笑搖了搖頭,緩緩看向他,眼眶微紅:“張慨言,我看不到未來,它好遠啊。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更沒想過對方是一個男人。”
“但是這已經是事實了,你不能回避。”
“我沒有逃避,不關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會喜歡你。隻是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聯係了。”
張慨言眼中閃過一絲痛意,低聲問:“為什麼?”
柴笑表現得很猶豫,片刻後才說:“我想不到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的理由。”
張慨言問他:“為什麼?會有什麼人把我們分開嗎?”
柴笑抿住唇,不再出聲。
張慨言一早就知道家庭問題會成為橫在他和柴笑之間的一個阻礙,隻是沒想到它來得這樣早。他握著對方的手,傾吐一口氣,語氣低沉又溫柔。
“柴笑,你知道的,我父母很喜歡你,隻要你父母點頭,明天我就可以和你訂婚。”
柴笑聽過卻淡淡地笑了,但那笑意很悲傷。
“我父母很傳統,我想他們接受不了,而且我們的家庭實力也門不當戶不對,實在是...”
“柴笑,你是在害怕嗎?”
隨著乍然入耳的聲音,柴笑垂在身側的手指一蜷。他被說中了心事,滿身瘡痍畢現。
“你真傻,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害怕。”張慨言胸口猛地一陣酸痛,膝蓋彎曲和他保持肩頭平行,心疼看著他:“雖然你的憂慮會讓我很開心,因為你是如此的在乎我和這段關係,不過也是我做得不夠好的證明,我不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不是...”柴笑急忙想辯駁什麼,卻被對方按著頭揉進懷裡。
“彆怕,我還在你身邊。”
柴笑整張臉深深埋在對方肩窩,聲音悶悶的,“張慨言…”
他被一對結實有力的臂膀環抱著,頭頂上方不斷落下低沉溫柔的話語,“對不起,我沒能早點發現你的心事,讓你流淚,是我不好。”
柴笑急忙搖頭否認,說話時的尾音發顫,“沒有,你對我很好,不要向我道歉。”
張慨言既疼愛又憐惜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裡,語調溫柔深情到了極點,“笑笑,跟我在一起,不要忍者委屈,也不要有心事。”
柴笑緩緩垂眸,額頭抵在對方肩上,帶著歉意的聲音軟而輕,“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感到過委屈,隻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為什麼要猶豫呢?我們之間不該有隱瞞的。”張慨言拍了拍他的背,寬慰道:“柴笑,不要怕,麵對未來,要拿出自信和勇氣。”
語畢,他略頓了頓,繼續說:“還有你要記得,我永遠在你身邊,任你依靠”
就像一股分外踏實的力量湧進心底,柴笑抬臂反擁住對方,感受著自己整具身體都被熟悉的氣息包圍。張慨言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也許了他今生顫撲不破的承諾。柴笑眼睛猛地一酸,片刻後緩緩點頭。
他們依偎著抱了良久,一直抱到腿都站酸了,張慨言也不舍得把柴笑從懷裡放開一些,隻是兀自說——
“你說過15號的時候放假,今年寒假,我陪你回家”
“你…”柴笑猛地抬頭,卻隻看到了雕刻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他扶著對方肩膀直起身體,發現張慨言掛著溫暖笑意低頭湊了上來,豐潤的唇緩緩開合。
“笑笑,任何事,我永遠不會讓你一個人麵對。”
於是周六,張慨言帶柴笑去見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