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井木記遇見渡來曉的故事不算美好。
遍閱過往的人生,飛鳥井木記找不到任何幸福的影子。
那些相似的幸福永遠隻是彆人窗戶裡透出的溫暖篝火,對她而言,火柴微小的火苗也顯得虛幻而不切實。
無法自控的夢境自然的吸引著特殊的人們,而在遇見約翰·沃克後,這裡徹底變成了他們特殊的狩獵場,她便是唯一的獵物。
醒來,死亡,醒來,死亡,醒來,死亡……
現實也好,夢境也好,哪一邊都是地獄。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
【為什 麼】
即使想要歇斯底裡的去質問,卻也找不到可以質問的人,憤怒到最後也隻是被拋棄掩埋。
人生之中充斥著荒謬、痛苦、死亡,而飛鳥井木記還未能從過分短暫的生命之中學到任何麵對它們的方法。
對這蠻不講理的人生感到痛苦,對這無法理解的命運感到絕望,飛鳥井視死亡為荒誕生命的最後避難所,乞求著死亡賜予的平等的安眠。
所以,在第三次因為自殺未遂住院後,她失去了最後掙紮的力量。
我該認命了。
連死亡這最後使人得以永眠的棺槨都不願意庇佑我,我又能逃到何處去呢。
這煉獄或許已在我的心中。
金屬劃過皮肉的感覺,很疼。
皮膚被剝落的感覺,很可怕。
逃跑,痛哭,尖叫,求饒,一切都不被理會。
在日複一日混沌與絕望之中,飛鳥井木記朦朧的察覺到了一雙眼睛。
折磨著自己的惡魔們有著各自的“娛樂時間”,他們遵守著帶領他們的約翰·沃克的約定,每個人享有一夜的時間。
但那雙眼睛不屬於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飛鳥井能感覺到Ta,卻從來找不到Ta。但那視線一直如影隨形,被撕裂身體時、被拔去舌頭時、被剝去麵皮時、被砍下雙臂時、被虐打在地時……
Ta在觀察。
如同曾經向不知存在於何處的神明祈禱時一般,飛鳥井木記的心高聲尖叫著。
幫幫我,請你救救我。
好可怕,請不要看我。
矛盾的情緒,被日複一日的絕望遮掩,飛鳥井木記恍惚間覺得一切大概隻是大腦捏造的幻覺。
直到某個夜晚,飛鳥井在夢中的病房等來的不再是身材壯實可怖的高大男人,而是身材纖細的少女。
穿著水手服的她明明像是來醫院拜訪病重友人的可愛高中生,帶來的伴手禮卻不是裝滿蘋果的果籃。
飛鳥井木記茫然的看見,她手中提著的,是那個男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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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這就是一種拯救,而我應該對此心懷感激。”
飛鳥井木記垂著眼,講述著荒誕不經的故事,安靜聆聽的萩原研二則是不發一言。
“惡魔也好,殺人狂也好,隻要有人能拯救我的話,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所以,我們做了一個約定。”
“在這之後,我過上了一段從未想過的日子,我從未感到呼吸是如此輕鬆的事情。”
“我不再需要長期住院,找到了合適的工作,租下了自己的房子,遇到了友善的同事和前輩。一切都好像慢慢走上了正規,我似乎成為了普通人,過上了好日子。幸福的篝火從未離我如此之近。”
“我差點被這樣的日子迷惑了。”
飛鳥井木記偏頭望向窗外,打開的窗戶外,燦爛的煙火表演每夜都在遠處重演。
她或許在歎氣,萩原研二想,偏過頭去的飛鳥井的麵孔隱藏在逆光之中,模糊了細節。但萩原研二總想著她垂下眼睛歎息的樣子,那似乎就是他記憶中飛鳥井木記的樣子,沒有理由。
“但是呢,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的。”
“夢境從來沒有改變,隻是曉保護了我。那些黑暗的、可怖的、血腥的,隻是被她隔絕到了我看不見的角落。這裡依舊還是那個狩獵場,我依舊還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人。”
“我知道曉做了很多可怕的事,甚至手段上和他們恐怕沒有任何區彆。但我懦弱又可笑至極,我深知我依賴著什麼,害怕著失去曉,害怕著回到從前的日子,害怕著命運。”
“我隻能安慰自己,沒關係的,隻是夢境罷了,無論在這裡做了什麼,現實都不會被影響……就和從前的我一樣。”
飛鳥井木記將臉深深的、深深的埋進了雙手之中。
“可是,這是不對的,萩原先生。我明明最清楚不過了。”
“我憎恨他們,我感到痛苦和憤怒,我想我這一生都無法原諒他們。但在那一天,曉告訴我,他找到了「剝麵」——不是在夢境裡,而是在大家生活的現實之中。”
“那一刻起,我意識到了,我不能一直這樣逃避,逃到曉為我維護的現實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