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是入宮多年見慣了美人的柔妃,也忍不住誇一句好皮相,小小年紀便是個美人胚子,連她見了都舍不得移開眼。
不過若是因此就把他當成妖孽的話,也未免太過淺薄。九皇子雖生得豔麗,但氣質著實清冷,尤其是那雙碧綠的眼睛,縱有十分的邪念也被那眼神嚇去了三分,如何能將其誤解成妖邪呢。
柔妃縱使心下不解,如今也隻能聽從君卿的安排,走一步算一步。
眾人默不作聲地跟在君卿身後,走遍了各個角落。柔妃這才知道皇宮裡每天要死那麼多人,還大多都是枉死之人。而這些冤魂,都要靠君卿一個人去收服。
等回到君卿居住的冷宮時,隊裡已經多了數十隻鬼了。當他推開冷宮大門時,裡麵的場景讓柔妃不由地大吃一驚。
在柔妃的印象裡,冷宮孤寂又荒蕪,是絕望之人的居所,更是所有嬪妃的噩夢。
可是現在,在她眼前呈現的是一幅堪比鬨市的場麵。白天空空如也的屋簷下掛滿了一個又一個小燈籠,青黑色的火焰燃燒,讓夜空亮如白晝。無數錦衣華服的年輕女子在宮牆間穿縮,帶著幸福的笑容,與生前未能好好告彆的親友相擁。死亡哪裡是離彆,分明是重逢。
柔妃還看見了幾個逝去的友人,她們如生前一般笑鬨,還向她招手。她愣了一下,眼圈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正當她思考鬼會不會落淚時,冷宮裡的“人”都圍了過來。她們笑著向君卿問安,同時與隊伍中相熟的人敘舊。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裡,飽含著對故人的思念與關切。
君卿漫不經心地回應著眾人的問候,帶著柔妃等人穿過擁擠的人群。那些女鬼顯然也習慣了他的態度,關切地囑叮了幾句便讓開了路。
君卿帶著他們徑直回到居所,早有侍女接過他的燈籠置於架上,君卿放鬆地坐了下來,又有一個珠光寶氣、貴不可言的美人端了茶來,他也隻嘗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將長袖一
甩,手中便出現了一本極厚的古書。那青黑色的封麵上赫然映著三個大字——“生死簿”。
柔妃心中悚然一驚,隊伍裡的人也不免騷亂起來。
君卿尚未理論,那美人便喝斥道“安靜!”
威嚴的聲音讓眾人下意識地閉上了嘴,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君卿的手。隻見那古書無風自動,驟然停在其中一頁上。本來空無一字的書頁上頓時浮現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君卿漫
不驚心地念出了那個名字:“薛如貴”。
被叫到的小廝如詞被判了死判般絕望地踱步出列,來到了君卿麵前,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君卿卻隻是一味地翻那本生死簿,隨著“嘩拉”的書頁聲不停回響,那小廝也越來越緊張。君卿直翻了三遍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隻一眼便使得那小廝如墜寒譚。薛如貴隻覺得那雙綠瞳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一切的偽裝在他麵前都形同虛設,這種整個人都被看違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栗。薛如貴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君卿最後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叫出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隨著被叫到的人越來越多,君卿把他們分成了三個隊,柔妃在人數最少的第三隊。大家都惶惶不安,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而掌握他們命運的君卿讀完名字後便合上了書,累地打了個哈欠。柔妃看著他眼下淡淡的鴉青,不免有些心疼。君卿才十四歲,比自己的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卻要做這種危險的工作,之前收鬼時她也看見了,有不少心有不甘的冤魂不願離開,都是君卿用武力鎮壓的。這冷宮中的冤魂成千上萬,也不知道費了他多少心血。
末了,又想起了君卿的母親,莫非純貴妃每天也做這些事?
柔妃尚未理出個大概來,隻聽得君卿說:“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你們有什麼問題跟樓姐姐說。”
說完還指了一下先前倒茶的那位美人。
美人會意地替他解下了外袍,又拆下了左耳的單邊耳墜,將這兩樣一齊收好,君卿方才進屋歇息。
君卿一離開,那美人頓時又恢複了先前的威嚴霸氣。她隻是往那一站,上位者的氣勢便襲了過來,全不似先前麵對君卿時的溫柔。
“我叫樓驚棠,你們可以叫我樓夫人。”
那美人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自己。隨即向他們解釋道:“人死之後,魂魄最多能在人間滯留七日。七日後,你們便要去地府接受審判,有罪者受罰,無罪者投胎。若有不願投胎,想留在人間的,到時間可以向閻王申請。不過這七天你們得待在冷宮裡,無事不得外出。”
聽了她的話,人群中有人喜有人悲,不過樓驚掌當慣了發號市令的人,自然不會在乎無關之人的心情。
她從門口喚了幾個待女過來,給眾人安排了居所,除了浣衣局女官所在的那隊被嚴加看管,其他人俱可去找生前的親朋好友。
柔妃被分在君卿所在殿的隔壁,樓驚棠對她的態度倒比對彆人要好不少,還允許她問她問題。不過她事物繁忙,柔妃縱有滿心疑問,也隻得按下不題,等明日君卿醒來再作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