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驛 淮南城不愧富甲天下!……(2 / 2)

天邊驚雷炸響,狂風破窗而來,將廂房內帷幔吹得獵獵作響,室內燭火也登時熄滅。

一時間四下張牙舞爪,宛若鬼魅魍魎,要將置身於其中的人啃食殆儘。

秋白霜撐著扶手艱難起身,晃晃悠悠來到窗畔。

數道閃電如同怒龍撕裂夜空,將整個黑夜照得猶如白晝,也將秋白霜的麵龐照得雪亮。

心雨“哎呦”一聲,匆匆上前,將門窗關好。

下一刻,大雨傾盆,席卷淮南。

淮安城的雨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時分才漸漸收了磅礴之勢。細密的雨珠從屋簷落下,打在石板地上劈啪作響。

延綿雨聲裡,還夾雜著急促的咳嗽聲。

廂房內,心雨端著藥碗急步來到秋白霜跟前,她瞥見對方臉色蠟黃,卻強撐著翻看卷宗,不由將藥碗往桌上一磕,發出“噠”的一聲。

秋白霜察覺到心雨的小情緒,一邊按著胸口一邊拿起藥碗,在心雨的注視下,將藥飲儘。藥雖苦,卻有立竿見影之效,本一聲接著一聲的咳嗽頓時平息。

她放下藥碗,整個身體靠在椅子的背靠上。又用右手支著腦袋,選了個合適放鬆的姿勢,定定看向窗外重重雨幕。她的左手,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椅子扶手,腦海裡回想著徐家一案。

忽然,一滴雨珠被風吹入屋中,撲麵而來的涼意將秋白霜的思緒喚回。她伸手拂去麵上的雨珠,回頭看向心雨:“茶都備好了麼?”

“備下了。”心雨指指桌案上的兩杯茶,而後疑惑道,“大人,林源真的會來嗎?”

秋白霜正欲開口時,院內傳來一陣響動,從窗戶向外看去,隻見身著紅色官袍的林源正收起傘,從廊下而過,向著秋白霜所在而來。

“這不就是麼。”秋白霜輕笑著,信手拈起桌上茶杯,輕抿一口。

兩人言語間,林源已經步入屋中,他將傘遞給旁邊仆從,又堆起客套的笑容,衝著秋白霜拱手作揖:“秋大人。”

“林大人請坐。”秋白霜給心雨遞上一個眼神,對方立刻將剩下的茶奉恭敬地到林源麵前。

林源點頭,自然地撩袍入座,隨後笑著接過心雨手上的茶盞,淺嘗一口之後,方才說道:“秋大人此來淮安,可還住得習慣?”

秋白霜點點頭,臉上是客氣的笑容:“還行,多謝林大人關心。隻是不知大人一大早就來蔽處,可是找下官有事?”

林源低頭看看手中茶盞,又見秋白霜一副不解的模樣,心下不由冷笑。

這名女子,分明是算到自己會來找她,故而請人備下茶點,卻又要扮出十分意外的樣子,顯然是想試探自己。

隻是這樣將彆人當做傻子,也不怕聰明反被聰明誤。既然如此,那麼他便開門見山,看看眼前這位女將軍,究竟有何後手。

然而他正欲開口時,秋白霜卻率先發話了:“下官這裡卻有另外一樁事情要請教林大人。”

林源握著手中茶盞,心中打起鼓來,但他嘴倒是快,及時說道:“秋大人請講。”

秋白霜略一抬手,心雨便為她奉上卷宗:“此卷上說,受災最嚴重的清河縣的河堤去歲才加固完畢,花了朝廷三百萬兩。而與其相鄰的平湖縣的河堤修建花了一百三十萬,今年衡江發大水卻絲毫沒有受損。清河縣花了平湖縣兩倍的錢,何故還不及平湖縣呢?”

秋白霜話至一半悠閒起身,她右手捏著卷宗,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左手掌心,在屋中緩緩踱步。

她的語速很慢,聲音也很微弱,可字字句句卻說得林源冷汗涔涔。他手心出汗,握著的茶杯已是不穩,與盞托間發出叮叮相撞之聲。

聲音響起的瞬間,林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急忙雙手握緊茶盞,複又抬頭看向秋白霜,隻見對方將卷宗遞到自己跟前,聲音清晰:“還請大人為下官解惑。”

林源尷尬地接過卷宗,一頁頁翻過,末了又合上,笑道:“想是堤壩材料,以及地勢的不同,才造成這般狀況。當時為清河縣提供石料的,正是徐家,或是他們偷工減料也未可知。”

“原來如此。”

見秋白霜一副恍然的樣子,林源連忙順杆而上道:“如今徐家諸人畏罪自儘,真相已呼之欲出了。”

“是嗎?”秋白霜毫不猶豫地打斷林源的話,斬釘截鐵,“若是如此,為何有人急著滅牡丹與韓雲生的口?”

林源一時語塞,更意識到秋白霜來者不善。

他尚在想著應對之法時,秋白霜又道:“下官還有一事不明。”

林源說話時不自覺結巴起來:“秋、秋大人請講。”

“徐氏舉家自儘的那晚,為何有淮南的官差出現在徐宅附近?”秋白霜挑眉,看向臉色難看的林源。

“那是因為,本官奉命前來查抄徐家。”林源應對道。

秋白霜愣了一下,隨後右手成拳,不經意地輕咳了兩聲:“哦?可是那時,聖旨未到,誰都不知天家旨意,林大人卻是奉的誰的命?”

一股寒意直達林源心底,直到此時,他方覺此前還是小瞧這位女將了。眼前這位身體孱弱的女將軍,絕非好相與的。他怎麼就能心懷僥幸,以至自露馬腳?

林源啞口無言,汗水涔涔而下。而此時,秋白霜按住林源的肩,把他按回椅子上,目光銳利。

可林源此時哪裡還坐得住,他立刻站起來,又與秋白霜作揖,並在不經意間對對方換了稱呼:“秋將軍……”

秋白霜連忙擺手,又將他請回座上道:“林大人且坐著,好好喝茶。”

林源半強迫地坐回椅子上,麵露呆滯。

秋白霜身子虛弱,但眼力卻是不差的。她早早便注意到門外有一角白色的衣袍,當她還要仔細看看,那角白色的衣袍十分識趣地縮回去,消失在秋白霜的視線中。

秋白霜不禁眯起眼,無意識地笑笑:

——韓雲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