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源在秋白霜那裡自討沒趣，差人掃尾後便撤了，密林中隻剩了秋白霜四人。

驀的放鬆下來，反倒令秋白霜胸口發悶，莫名發一身虛汗，連帶著雙眼中也冒著金星。

急不得，也慢不得。她的這副身體，實在是無可救藥。

而秋白霜麵上反倒是一副鎮定模樣，不動聲色移步，身軀虛靠於樹，不叫他人看出自己的異常來。

“多謝將軍出手相助。”韓雲生朝著秋白霜的方向拱手。

秋白霜此刻連動嘴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唯有眼珠還能轉動。她看著形容狼狽的韓雲生，被箭矢劃破的掌心有刺痛傳來。

痛感讓秋白霜的混亂的頭腦清晰不少，她又習慣性捏起自己的手指關節，腹忖著自入淮南城後的樁樁件件。

欲查牡丹，牡丹便死；欲查韓雲生，便立刻有人跳出來追殺。

而他們皆與徐家孤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看來若想更進一步，還真得以韓雲生為橋梁，探出徐家孤女的下落。

有了正兒八經的苦主，才能將這樁驚天動地的大案，撕開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隻是眼下第一要緊的事兒，是要將韓雲生安排到一個好去處才是。

秋白霜再看向韓雲生，這瞎眼神棍仍舊躬身保持行禮狀態，令人不禁發笑。

“舉手之勞。”秋白霜到現在才有力氣答他。

隻是她的話帶著十足的氣音，幾乎字不成字，將周遭人全都一跳。

其餘幾人齊聲驚呼道：“將軍！”

就連目不能視的韓雲生都察覺出異樣，著急忙慌地伸手，欲將她扶上一扶。

心雨最是心焦，幾步跳到秋白霜跟前，伸臂攬過秋白霜，讓她半倚在自己身上。

有人相扶，身體有所依靠，才讓秋白霜從天旋地轉的漩渦裡掙紮出來。

“無妨。”秋白霜擺手，示意眾人自己無事。

她早就習慣了這樣虛弱的自己，就是嚇著旁人多少讓她心裡有些不自在。更不習慣旁人總用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

心雨憂心忡忡地說道：“將軍，咱們還是先回驛館吧。”

秋白霜欣然應允：“好。”

末了，秋白霜看向旁邊立著的瞎眼神棍，緩緩開口：“韓先生也一起吧。”

韓雲生一怔，複又輕笑，嘴角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多謝將軍。”

秋白霜再打量他幾眼後，便彆過頭去，在心雨的攙扶下往驛館方向而去。

至於韓雲生，自有銀甲將士為他引路保駕護航。

韓雲生，無論他是何人。現在隻有將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算安全。隻有保全韓雲生，自己才一步步能徐徐圖之，揭開糧草案的真相。

秋白霜心中又是無數思緒閃過，突然地，她腳步一頓，扭頭望向韓雲生，她眼中神色跟著疾變，久違地出現震驚之色。

——“我與將軍有緣，輕易且離不開呢。”

韓雲生先前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如今卻讓人不敢細想。

韓雲生仿佛能“看到”秋白霜似的，在對方回頭的瞬間也“望”向她。

然而這樣的“對視”轉瞬即逝，韓雲生手中青竹杖戳在泥地上不能著力，“跨擦”的一聲，韓雲生腳下打滑，情不自禁地就靠在銀甲將士身上。

秋白霜忽然就沉默了。

淮南城的驛館設在城西，離他們所處的郊外不遠，四人乘馬車而行，不過兩炷香的時間，幾人便到了。

不得不說，淮南城不愧富甲天下，驛館外表平平無奇，如普通民房般白牆灰瓦。不過推門而入後，便能覺出內裡的彆有洞天。

進入淮南官驛，抄手遊廊由清靈木而建，上麵鋪著昂貴的月華綢做的地毯，庭院中種著許多奇花異草，抬頭隨便一望便是一景，好似步入了仙境。

但，一花一草皆是民脂民膏。

秋白霜不敢細想，這樣一處“洞天福地”，究竟是搭建在多少血淚之上的。

在禮官的帶領下，秋白霜一路行至落腳廂房。

邊境到淮南，足足有萬裡之遙。秋白霜一路風塵，到現在才得以卸下。

心雨辦事妥帖，早在秋白霜落座前便沏好茶水，等她坐穩當，自有熱茶奉上。

秋白霜垂眸抿了口茶，隻覺清香襲人。又觀茶形如雀舌，色澤銀綠。若她沒有猜錯，這盞茶應該是來自華國雪舞城的風韻減。

昭華兩國常年征戰，直到前年才相約停戰，漸漸有商賈往來互市。

風韻減本就珍貴無比，如今世道不太平，更是價比黃金。

在秋白霜的記憶裡，昔年在京城時，隻有去宮中才能偶爾喝到。但如今在淮南官驛，風韻減卻比比可見。

秋白霜捏著茶碗，眼中陰鷙難掩。

淮南城真真兒是風水寶地啊！